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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心情回到了招商客棧。

招商客棧是一棟二層的樓房,面對著火車站就像面對著雍陽的過去和未來。招商客棧招來了商人,也招來了暗娼。當一批批商人從招商客棧搬到鎮上安居樂業,而招商客棧快變得無商可招的時候,暗娼們招來了嫖客。當嫖客們被暗娼染上髒病或將自己的髒病傳給暗娼並彼此苦不堪言的時候,招商客棧又招來了花柳先生。花柳先生不僅給暗娼們帶來了祛除難言之苦的感激,還帶來了她們賴以色相和肉體繼續*生涯的信心。與翠雲樓的姑娘不同,她們的自由之身有理由讓她們獻身於任何一個男人而不被鴇兒控制;與翠雲樓不同,招商客棧不但可以容納娼妓,也可以容納花柳先生。在招商客棧看來,花柳先生和娼妓、嫖客相得益彰,不一或缺,招商客棧由此獲得的一條財路細水長流。因此,為了籠絡花柳先生,招商客棧不但一開始就特許花柳先生在客房裡燒火做飯,而且決定從下個月起減半收取花柳先生的房租。

第二章(4)

花柳先生回到招商客棧時,習慣於晝伏夜出的暗娼正在梳妝打扮,以便於夜晚來臨時,她們花枝招展的樣子能叫前來尋花問柳的男人一見傾心。首先發現花柳先生受傷的是吳翠花。在她的帶領下,暗娼們紛紛來到花柳先生的房間,問長問短,爭先恐後。聽完花柳先生輕描淡寫的描述,吳翠花沒費任何思量就斷定黑臉漢子是東雍陽村一個小名叫黑蛋的莽漢,是翠雲樓收買的兇手,因為吳翠花就來自東雍陽村,對曾是她堂嫂的張玉娥有著比其他暗娼更為深刻的瞭解。吳翠花用忿忿不平的腔調勸慰花柳先生時,兔子般活蹦亂跳的一對肥乳表明她忐忑不安。她擔心花柳先生承受不了這個打擊,繼續走方郎中的漂泊生涯,那樣的話,包括她在內,招商客棧的暗娼就會失去繼續皮肉生涯的信心。花柳先生出奇地平靜,悠然道出的一句話堅毅而自信,結果把每一個暗娼都感動得熱淚盈眶。

“誰也嚇不倒我!雍陽永遠都離不開花柳先生。”

半個月後,春生堂門前一張經過修復的桌子後邊,端端正正坐著的一個郎中,果然又是花柳先生。對花柳先生的傷愈復出,張景軒感到格外高興,但他同時也對花柳先生的人身安全十分擔憂。

“不怕!”花柳先生對他說,“對只會拳腳相向的小人,必以心神戰之,戰之必勝。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實為心神之戰。”

然而翠雲樓不會輕易地被自己的膽色所懾服,卻是花柳先生深信不疑的事情。所以對每一個靠近自己的人,花柳先生都有著十分小心的防備。這一天的上午,當一個彎腰塌背彷彿病入膏肓的漢子一聲不響地坐到了花柳先生面前。由於這個漢子把草帽戴得很低,花柳先生幾乎看不到他的眼睛,只對他身體粗壯而嗓音分尖細的現象感到十分納悶。花柳先生問了問症狀並伸出手去觸控他滾燙的額頭,這才看見了他的眼睛。

“這位兄弟,”花柳先生說,“知道自己得了什麼病嗎?”

漢子只搖頭不說話。

“你得的是橫痃!”

漢子又搖搖頭,但他顯然從花柳先生的口氣中聽出來了,橫痃是一種治療起來很較麻煩的髒病。於是,漢子的臉上頓時現出了驚恐之色。

“為何不去福記公司醫院找洋人求醫問藥?”

“洋人?”漢子吃驚地說,“洋人能治土病?洋人要是能治土病,肯定會給咱中國人開個洋價錢。”

“那麼除了敝人之外,鎮上就沒有能治土病的郎中了?”

“找遍了,鎮裡鎮外就先生一人。”

“可是,這位兄弟,你家裡得這土病的恐怕不止一人。”

漢子十分吃驚,半天不敢說話。

“是我傳染了她,”漢子終於說,“我媳婦,正呆在家裡等我買方抓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