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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彌勒榻上的坐褥是那種舊宋錦做的,明雨一坐下,沉思片刻,取紙握筆,在那裡洋洋灑灑寫了一闕: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寫完,摺好交給了青瑣,加了一句:“你告訴小姐,叫她不要哭了。”

青瑣眨巴著眼睛,表少爺怎會知道小姐在哭呢?她隱隱約約感覺到小姐和表少爺之間有什麼事,只是她不懂。

青瑣從明屋裡出來,正好看到天濂站在花架下引逗著鸚鵡,嘴裡學著鳥叫聲,和著從梧桐枝葉中透灑下來的雪光,整張臉的輪廓愈發顯得稜角分明。她微眯了一下眼睛,輕輕施禮,低著頭從他身邊走過。

“客人來了!”鸚鵡在叫。

天濂笑著輕拍了一下花架:“是客人走了。”眼光瞥過,青瑣的身影已隱在竹林中,頃刻消失了。

夕陽已經從西邊沉沉而落,夜來了。青瑣剔起燈亮,點著了燭臺。

芳菲倚窗而坐,手中拿著青瑣白天從明雨那裡拿來的詩箋,一遍又一遍的看過。細密的睫毛抖動了些許,一顆淚還是無聲無息的滑過了臉頰。

早上他給她的詩和第二次給的竟然一模一樣,可她明白了。他也有無奈,也有嘆惋,她不能去逼迫他。

春花不全紅,以前兩人面前的美好的景物,卻落得“謝了”之結局,他心中的哀切,不言自明。朝朝暮暮,雨打風吹,“林花”又如何能不過早盡落呢?想當初人花依依如痴似醉,那些殷殷冀望,難道真的只剩下滔滔一片無盡無休的長恨了嗎?

窗外疏星朗月,星空透過院中層層疊疊的濃葉,是那麼的遙不可及。

她的心亂極了,哀嘆著,想想自己這一縷情絲,原是虛飄飄的,如今纏在他身上了,他的態度又忽明忽暗的,也不知何時兩人能真正的做到兩心相照,步步關情?就怕這根情絲斷了,自己又不得不去了太子宮,到時候自己又怎樣的去面對呢?

她長長的嘆息一聲,想到了母親,那個已經殘廢的母親。她已經很久沒去母親房裡了,因為她怕自己一見了母親就會哭,母親的柔和的目光又迫使她去恨母親,母親為什麼不替自己去抗爭一下呢?她恨母親的軟弱,或者母親打心眼裡就看重這門親事?

“小姐,被子鋪好了。”青瑣輕脆的聲音。

她緩步向床榻走去,床邊的青瑣直挺的站立著,或許她從來就沒有學過恭身而立。這就是她與眾不同的地方,她莫名其妙的喜歡上了這個其貌不揚的丫鬟,並且對她產生了依賴和信任,那種感覺就像一夜春雨後的藤草,肆意的,一點點的四向蔓延著。

青瑣服侍她睡下,幫她掖了被窩。燭光倒映在輕薄的幔帳上,使青瑣的側臉在上面烙下了一道柔和的剪影,芳菲忽然驚喜道:“青瑣快看,你的睫毛好長啊!”

青瑣轉過臉去,幔帳上只有自己圓圓的腦袋在搖晃,燭光搖曳中,那腦袋忽長忽扁,變幻不定,不禁笑起來:“小姐盡騙人。”

芳菲迷惘的眨了眼睛:“剛才我分明看見的…”說話間,青瑣已離開了床榻,那道飄忽不定的剪影也在芳菲的眼中隱去了。

夜色沉沉,芳菲還在床上碾轉反側,不能成眠。江明雨清朗的面容在眼前時隱時現,重重疊疊。她清楚地記得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那時她才八歲,他朝著她燦爛的笑,她害了羞,面如桃花,人卻跑開了,任憑母親在後面芳菲芳菲的叫…

她把臉埋在被裡,身體開始發燙,這一年來,她總是在夜深的時候細細回憶著兩人的隻字片段,然後帶著一絲甜蜜安然入睡,可是今晚怎麼也睡不著了,她感到有點渴,不由得叫了一聲:“青瑣。”

外室謐靜一片,她又叫了一聲,還是沒有動靜,不禁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