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璨單手托腮沒有否認,笑出了整齊的八顆牙齒,另一隻手還貼在他後背。夏天衣裳單薄,他掌心的溫度隔著一件t恤傳遞,透過面板,穿過脊柱,惹得溫漁心頭突然一暖,緊接著能失去所有言語能力。
溫漁好不容易平復了,後知後覺消化剛才的八卦,差點又咳起來:「你說什麼?」
時璨毫無造謠自覺:「我猜的呀。」
「不是這個,你剛才說他『也是』。」溫漁扭過頭,不可思議地看向崔時璨,艱難開口,「這句話什麼意思,還有誰?」
他電光石火地明白了崔時璨指的是什麼,一顆心高高地懸起來。
同性戀,這三個字加大加粗,差點把他砸得暈頭轉向。
縱使溫漁對自己的取向毫不在意,多年留學生活也使他適應了在旁人面前表露,也就是俗稱去「出櫃」,所以他和韓墨心照不宣,他們都覺得是正常的。
但國內的情況溫漁也有所瞭解,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以前遇見的那樣。更多的人眼裡,他們這種人只會被粗暴地分到「不正常」的那一類,像劃分出一個人際交往圈,他們孤零零地抱團取暖。
有的人說的所謂「支援」,其實溫漁並不稀罕。他自覺只是個普通人,非要被當作異類去表態,打上標籤,何嘗不是一種另類的歧視?
時璨看出來了嗎?故意說這話來試探,是想說什麼?
不要再靠近我,或者,其實我不在意?
「我是。」他說。
溫漁愣住了。
店裡放著前幾年流行過的一首小清新日文歌,女聲溫柔,伴著吉他和風鈴,唱春天櫻花繁盛,電車駛過田野,花瓣飄進了車窗,演繹一刻夢幻的凋零。
他牢牢地盯著身邊的青年,重複問:「……你說誰?」
「我是。」崔時璨輕聲說。
溫漁霎時失去了所有準備好的臺詞。
筷子戳了戳碗底,他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意外。可實質帶來的衝擊仍舊超乎想像,溫漁呼吸明顯加快不少,半晌都回不過神。
而時璨不著急,他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沒有搭腔。
吧檯後的簾子掀開一半,日本老闆掛著標準微笑把他們點的拉麵和煎餃端上來。
「謝謝。」溫漁說,旁邊時璨也點了下頭。
他有了事做,拉麵的熱氣撲面而來,總算從驚詫與不安中回了神。溫漁拿筷子挑著麵條,不敢去看時璨的表情:「……我沒想到。」
時璨好像笑了笑,自嘲說:「嗯,我也沒想到。」
「我之前……」溫漁似乎想到什麼好笑的事,語調抑制不住的挑高,「其實我之前還想問你,有沒有女朋友,現在可能要換個說法——」
「沒有。」時璨打斷他,「大學時候有,後來就因為這個,分手了。」
溫漁點了下頭:「我那時候以為你和麥子談戀愛了。」
他突然提到那個名字,時璨眼睫眨了眨,接著垂下,似乎在專心端詳碗中食物。頭頂吊著幾盞燈,光線作祟,他的下眼瞼一片鴉羽般的陰翳,彷彿精心雕琢的倫勃朗光影。
「……也沒有。」時璨說,有點啞,接著咳嗽了兩聲。
「那個電話裡,我聽見她的聲音了。」溫漁刻意去提這件事。
崔時璨拿筷子的手停了一停。
曾經他以為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有機會提到這通電話,它有多普通就有多特別,說來不過一個簡單的夏日黃昏。好幾年過去,當時那個女生也許終其一生溫漁不會再跟她有任何交集,他自己也覺得沒必要抓住不放。
可歸根結底,他與崔時璨分崩離析彼此誤會,多方因素複雜地交疊,引爆的線就捏在那句話上。那天體育館外手腳冰涼的感覺,溫漁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