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紅枝眼光低垂,停頓了一下,說道:“我再讓你三境修為。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請你認真回答。它關係到你今天是否能活著離開……你到底肯不肯交出造化玉牒?”
“恕難從命。”
四個字言簡意賅,沒有一絲猶豫。
鬱紅枝的心像是突然被戳了一劍,傷口的刺痛不斷擴大,擴大成一片悲愴的情緒。她緩緩舉起手中的桃木劍,指向兮伯吉甫,沉聲道:
“師命難為,休怪我劍下無情。你應該知道吧。這裡雖是夢境,但若死在這裡,你的元靈就永遠無法返回人間,也就是真的死了。同樣,你修煉的玄冥之氣,也可以殺死現在的我。”
“難道我們非要你死我活?難道你師父的命令,對你來說就真的那麼重要嗎?”
“師父對我有養育之恩。一生一世,無以為報。”
“為什麼?”兮伯吉甫的心正在劇烈顫抖,聲音也在顫抖:“我們為什麼不能置身事外?”
“捨棄你的高官厚祿,榮華富貴,你做得到麼?”
“只要你願意和我在一起,我可以為你這麼做!”
鬱紅枝雙眸微張,有一種想要任性的衝動。可是下一刻,她又把那種衝動壓了回去,倔強地咬緊了嘴唇。
如果她不倔強,就不會親自來此地了結這一切;如果她不倔強,也不會因為執著於承諾,而對師門隱瞞造化玉牒的所在;如果她不倔強,更不會明明知道以前任何一個闡教修士都可以輕鬆解決這個男人,而她卻要給這個男人一次殺死自己的機會。
如果要殺,她一定會親自動手。
如果要死,她一定要死在這個男人手上。
如果要走……
不,她不能走。只有這件事,不存在如果。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沒有認識這個男人。
然而,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此刻,她望著這個男人,笑著說: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你絕不會交出造化玉牒,我也絕不會背叛師門。這一切終究是天意。”
“不,我不要這樣的天意!我不要你變成沒有感情的神!去他孃的成仙!去他孃的天道!沒必要把一輩子浪費在追求一個看不見摸不到的東西!我們到塞北,去東夷!到一個沒有人能找到我們的地方。仗劍撫琴,笑傲紅塵,一起去過比神仙還快樂的日子!”
“比神仙還快樂的日子?”鬱紅枝悽然一笑,道:“你終究……還是對我說謊了。那天在渭水河畔,你對我說,你的理想是希望看到天下太平的一天。但你有沒有想過,凡人只要活著,就會有慾望,只有有慾望,就會有戰爭。永遠不會天下太平。你所追求的夢想,不是比看不見的天道,還要虛無縹緲嗎?可是為了這個目標,你卻不肯拋棄你的忠君之心,愛民之責,還是不肯把那東西給我……”
兮伯吉甫低下頭,苦楚的痙攣掠過他的嘴角,眼角的皺紋顫動。
“我明白了。你我之間終該有個了結。說了這麼多,我已知道你的心意,既然我們生不能在一起,但願死後能相依。”他抬起頭,望著鬱紅枝的眼睛,說道:“紅枝,你願意嫁給我嗎?”
一句話猶如一陣溫暖的風。
鬱紅枝兀自站在風中,像泥塑般一動也不動。她想說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呆呆地望著他的眼睛。
那已不是曾經那雙笑盈盈的眼睛,目光中少了些許迷人的光彩,多了幾分成熟與滄桑,似乎飽經風霜,卻又溫柔得讓人感覺值得依靠。
最後,望著那雙眼睛,她笑了。
笑得很美,笑得很悲,笑得很冷,猶如一朵傲雪梅花,倔強地微笑著。
就在這時,恭骨樓上看熱鬧的酒客們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