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人,吾等今朝所議之事,說遠,關係國之根本,說近,亦關陛下子嗣及長孫家之盛寵之勢,為何大人至今仍一言不發?”魏徵想得原是沒錯,若想改變皇帝的決議,長孫無忌毫無疑問是一塊分量極重的砝碼,但他所沒料到的是,隱王之事竟出自皇后之意,天子愛其妻,國舅惜其妹,此事早已就蓋棺論定了。
只見長孫無忌仍舊不緊不慢的站了出來,只不溫不火的說了一句:“皇子名止,長孫止,魏大人還不瞭解麼?”
魏徵訝然於色,心下暗忖,排行第三的嫡子,長孫止,隱王,一條被自己忽視許久的暗線似乎驟然間清晰了起來,直到皇帝宣了退朝,他才忍不住按住額角,長嘆一聲,朝殿外走去。
*****
時間轉瞬即逝,同樣的兩儀殿,只是不若早朝時那般肅穆,大殿中央,絲竹悅耳,舞姿婀娜,而坐在天子身邊的那位女子彷彿從未知曉過這月餘來的紛亂,端著溫雅,閒適的笑容看著身邊的君王,懷中的稚子,和底下的朝臣。
宴至一半,淺酌了一口醇酒,魏徵無意中瞥見了長孫無忌面朝著上方微微一笑,那笑容……他不由怔愣了一下。很久以前就聽說皇后兄妹生得不甚相像,皇后面貌清雅出塵倒不令人詫異,據聞長孫將軍英姿颯爽,長孫夫人美譽東都,其弟高士廉更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可偏偏長孫無忌卻長得身形矮胖,面如圓盤。可直到今日,他似乎發現,這兄妹二人有著驚人相似的神韻,儒雅,內斂,只是在溫和的眼眸下,卻隱著無人可解的深邃幽然。
看著正在悶頭喝酒的王珪,魏徵微微搖頭,明白他最近心中鬱郁於皇子一事,多年好友,自然也知道他不甚酒力,於是剛要想伸手攔住他手中的酒杯,誰知只聽見一聲脆響後,王珪漲紅著臉,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一手奪過邊上的一壺酒,語帶嘲諷道:“陛下,皇后,臣賀長孫皇子足月之喜。”
大殿中瞬間一片死寂,魏徵回過神來,急欲跪下為朋友脫罪,可身子卻不由自主地便被皇帝那肅冷銳利的目光給定住了,深沉之色在天子的臉上盡染無餘,比之往日朝廷上的盛怒,這時的隱怒更使人不寒而慄,正在猶豫之間,長孫無忌面色平靜的站起身來,毫無芥蒂地對王珪舉起手中的酒杯道:“王大人,我替長孫家的宗正在此謝過。”說完一飲而盡。
“你。”王珪的酒醒了一大半,指著對方厲聲道:“長孫無忌,你這是逾了君臣之綱。”
長孫無忌不見驚色,淡淡反問道:“那王大人方才的賀詞又是何意呢?莫非您認為十五皇子隨了母姓就不再是陛下與皇后的嫡子了麼?”
王珪的額間慢慢的滲出汗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澀聲道:“下臣有罪……”
“到此為止。”李世民冷聲打斷了他的話,“十五皇子一事就此定論,日後誰也不必再提了。”
許是被父親冰冷的怒氣給嚇到了,從筵席開始便極乖靜的明達突然大聲哭了起來,若水無奈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末子,幸好只是醒過了過來,好奇地轉動著眼珠子,煞是可愛。看著丈夫怒氣未消的臉上卻又夾雜著一分手足無措的神色哄著女兒,若水抿嘴笑了開來,輕聲道:“二哥,你來抱末子,我來哄兕子。”
眾臣們見皇后依然溫婉含笑的模樣,心下皆是一定,長孫無忌已經坐回了原處,半闔著眼,神色安然,心中卻暗帶一份慶幸,遂良藉故缺席,真的是……
“皇后娘娘,臣冒死上言一句。現下十五皇子還不是不知事的年紀,將來若是他到了束髮之年,又該以何樣的身份面對他的皇兄們。” 王珪帶著一絲絕然道:“臣再冒天下之大不韙問一句,若將來陛下,娘娘百年之後,又拿什麼來保證皇子的未來,這樣的決斷,對一個嫡皇子而言又是何其不公?”
聲聲擲地,滿殿俱寂,如同寒冰覆地。居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