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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委員會下發檔案:“凡工農兵學員一律不得任教。”這一規定頗得人心。然而,偏偏就是這一紙規定讓留在學校的工農兵學員們大多成為學校機關的幹部,他們當處長,當主任,當書記,當校長,更有提升到省教育委員會當科長、當處長、當主任的,掌控著有資格當教師的學者們的命運、生殺大權。這可是七七級的大學生們萬萬沒有想到的。不過,照李崇霄的話來說,他們工農兵學員也只配乾點毫無創意的上傳下達的差事,那點兒可憐的權力就可以讓他們自我膨脹,真夠可悲的,是不折不扣的劣等動物!哲學系的人就能這般輕易地實現心理上的平衡。

司馬紅革畢業留校,便自然進入校行政體系,成為校團委副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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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等學府 第四章(1)

隨著一九七七年高考恢復,幾乎是同時,教師隊伍的建設也開始進入逐漸調整時期。被擱置了十多年的寶塔形職稱制度要重新建立起來,教師們,無論老者還是中青年,在這個時候都集體性地看準了教授和副教授職稱,每個人都在心裡給自己確定了應得的位置。偏偏,國家教育委員會只撥下零星的幾個名額。名額少,不僅是因為要維護教授和副教授的權威地位,更重要的是職稱必須與工資直接掛鉤,必須與福利分房的面積直接掛鉤,必須與政治待遇、醫療待遇以及社會待遇直接掛鉤。而當時的政府還沒有足夠的財力讓更多的人享受教授和副教授的待遇。

落實到了中文系,一九七九年,只撥下來一個教授名額和兩個副教授名額。一百零八位老師,包括年逾花甲的學術權威,包括事業有成的中流砥柱,包括像尚金堂這樣的年輕才俊,個個都緊張,人人都自危,欲罷而不能。講臺上的老師們,兩眼睏乏,臉面浮腫,霜打的一般。十三位老者是不是還要戒掉知識分子的清高,是不是還要去爭奪這惟一的教授名額?如果不爭到這教授的職稱,學術權威的地位便是被否了,那還能有什麼臉面混跡於學界呢?中青年學者則看到渺茫的前途,十三位老者中尚且只能有一位獲得教授職稱,照此排隊,自己要奮鬥到何時才能夠得到呢?拼壽命嗎?這一年,中文系發生了幾起極端的事件。候選名單確定之前,有人提著個鮮紅色的尼龍袋,到校黨委書記彭元忠的辦公室,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問,彭元忠知道他的來意,彭元忠的想法,他也清楚。他從袋子裡取出一把鏽跡斑斑的菜刀,啪的一下扔在他的辦公桌上,怒形於色,彭書記嚇得兩腿發軟,不得站立,無力地搖擺雙手,連連奉勸:

“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聲音孱若遊絲,腦門子上滲出一片冷汗珠子。

有人專揀吃晚飯的時間去系主任雷一鳴的家,也提著個鮮紅色的尼龍袋,沉甸甸的,從袋子裡取出家鄉帶來的金華火腿,一坐便不起身,雷主任只能陪聊,一夜不得睡眠。到凌晨時分,雷主任說的話已經是前言不搭後語了:

“你放心好了,我一視同仁,能說上話的,肯定幫你,我只幫你一個人。上面怎麼定我還不太清楚,有什麼訊息,我還不知道……”他靠牆坐著,時不時地迷迷糊糊,一瞬間剛剛困頓地閉上眼睛,脖子便像架不住力似的,大大的腦袋前後左右地搖來頓去。等他睜開眼睛,看到的仍然是那人一雙焦灼的眼睛,佈滿血絲。

候選名單確定之後,有人罷課,有人痛哭,有人憤怒。一位老先生,人稱戰國文字研究第一人,在雷主任的辦公室裡滿臉通紅,兩眼冒火,聲嘶力竭,口沫橫飛,到後來,拼命搖頭,怒目圓睜,一口氣沒上來,就倒在雷主任的辦公桌上。這位老學者被直接抬到了清涼山火葬場,當時,所有的校級領導、中層幹部以及中文系全體員工都參加了他的葬禮,悼詞仍然稱頌他為“戰國文字研究第一人”。這個追認性的褒獎便是他獲得的最後待遇了。

想象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