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則玉和吳忘塵站在吳家灶房的門口,偷偷聽著吳婉娘和雙犀的對話。
她微微仰頭望著吳忘塵的臉,這張臉上並無多少風霜,可這幾年的苦日子並不似假的,那必然是吳婉娘將他照顧得很好。
直到灶下吳婉娘教起了雙犀如何做魚,吳忘塵才聲音帶著苦澀道:“這幾年,婉娘跟著我受了很多苦。她之前說話輕聲細語,是我們逃開吳家後,她才變得兇悍起來。”
“至代郡後,我便在城中謀了事做。我與清山兄約定三個月一見,直到兩年多前,過了約定的日子,一直不見清山兄赴約。我便尋到了他所在的東牛堡,經詢問才知,清山兄失蹤了。”
吳忘塵頓了一下,沉聲道:“我是不信清山兄會無故失蹤,他熬過了千里流放路,熬過了邊關兩年多風沙,他身上揹著冤屈,他不會放棄。”
是啊,曾清山如何會想到,他不過是去碑林拓寫,就被丟下了萬丈深淵,他如何甘心?
他本是志得意滿的待考學子,卻被強權壓彎了脊樑,只是他的靈魂永遠不屈從,所以他就算爬也要爬到流放地。
曾清山初至雁門關的時候,已近冬日。
那日,北境居然飄起了雪花,一片一片的從蒼穹深處落下。
他仰頭盯著看了好久,身上穿的夾棉長袍裹在他形銷骨立的身上,空蕩蕩的。
流放路上很是艱難,百十個人裡能活著走到邊關的人屈指可數。
曾清山長得清瘦,又是讀書人,再加上牢獄中受了刑,尚算健康的身子也去了半條命。
一路上若不是靠著好友關懷,再加上他心中有濃烈恨意支撐,早已經埋骨在荒野。
儘管他安靜地站在角落裡,依然被幾個新兵盯上了。
拳腳相加的時候,他反而從容了些,沒有死在路上,他就更不允許自己死在這群不講禮數的漢子手裡。
他眼珠子赤紅,他伸出拳腳相抗,將牙齒咬進對方的肉裡,滿口鮮血換來更加結實的拳腳加身。
這個院子裡擠滿了人,大家眼裡帶著興奮或是畏懼,沒有一個人出手來制止行兇的人。
都是初來乍到的,沒有人願意為了一個陌生人抱不平,大家謹慎的很,如何敢向這些刺兒頭宣戰?
曾清山蜷縮在地上,滿口血沫,有別人的也有他自己的,他用雙手護住了頭。
似乎有肋骨斷了,他痛極了,也恨極了,他的靈魂似出竅了般,懸在半空中看著這出鬧劇。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死在這場痛毆中時,喝止聲響起。
曾清山的臉被打腫了,眼睛眯縫成了一條線,努力想要看清,只有無盡的血色混著漫天塵土。
那些落在他身上的拳腳早就停了,可是他起不來身子,呼吸都孱弱無比。
他聽到有道粗啞的聲音罵罵咧咧:“他奶奶的!給我狠狠地打四十軍棍!”
曾清山躺在地上,他努力睜著眼睛望向蒼穹,不知何時,那細小的雪花已經停了,他眼皮重重落下,昏死過去。
人在被逼入絕境時,激發出求生意志,反而可以更頑強地活下來。
命如草芥,春風吹又生。
曾清山是在苦藥味中醒過來的,他躺在一間狹小的屋子裡,距離床不遠的地方一隻藥爐正在煎藥。
他是被東牛堡的隊正帶人抬回來的,大鬍子醫官把他救了回來。
在這荒山野嶺的邊關,一個新兵以前經歷了什麼,無人在意,也無人過問。
雖說凌燕這幾年無大戰,但是關外燕人小打小鬧侵襲不斷,自然也無人可放鬆警惕。
曾清山的身體慢慢恢復起來。
他便在東牛堡安頓下來,東牛堡是雁門關四十多座營堡的其中一座,位居雁門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