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星敏舔了舔乾涸的唇,他的鞋子在昨天那場羞辱折磨中被搶了。
一上午雙腳早就磨出了血泡,又被尖厲的地面扎破了,這會兒赤腳走在砂礫上,只覺疼到了心裡,但他只能擰緊眉頭咬牙堅持著。
如今他全身上下只有善瑩給他的薄衫遮在腰間,尚能維持最後一分尊嚴。
杜星敏前面二十年錦衣玉食,前撲後擁,何曾如此狼狽過。
他看著白水河邊桌案上堆放著的食物,心中隱約有了不好的預感,恐懼加重,心跳聲也越來越重,這次又有什麼招等著他!
然後,他就看見還是上次那個監工,手裡舉起鞭子高聲道:“今天繼續有肉餅吃!”
杜星敏:“……”
那監工拿鞭子指著他:“在鈴鐺聲停下之前,只要能打到我們杜少爺,不管是一拳還是一腳,就可以換一個肉餅!”
狗日的!
杜星敏拔腿就跑,也顧不上雙腳的血泡了,求生的慾望驅使著他拼命地跑起來。
鼓樓上的守衛搖鈴聲響起來,一聲帶著一聲,直到所有的鈴鐺都震起來。
鈴聲陣陣,像一道道催命符,落在杜星敏的心上。
鈴聲肅殺,又像一簇簇行軍令,落在追擊的人們耳中。
追在杜星敏身後的人越來越多,從其他方向圍過來的也越來越多。
剛領了饅頭坐回白水河邊的江顯把食水分給李超然和莫不語,他抬頭朝場內看去,那個被耍弄的人正跑向他們這邊。
然後,那道狂奔的身影越來越近,身影漸漸清晰起來,儘管滿身髒汙,那張臉還是讓江顯覺得眼熟得很。
他旁邊有人衝出去撲上了杜星敏,兩人一起倒在地上,那人居然被杜星敏踹開了,然後杜星敏繼續跑出去。
李超然眯了眯眼,嘖了一下。
莫不語說:“杜家失蹤的少爺。”
杜星敏心跳如雷,他知道這次不拼盡全力,會死的。
只要撐到這鈴聲停下來,他就能逃過這一劫。
前面挨趙觀雲的兩頓打,他後來明白那人用了巧勁兒,他身上青青紫紫看著難看,實際沒有傷到內臟。
那種皮外傷,疼一下也就沒事了。
這一次,監工口裡的一拳一腳聽得他心中發寒,若是被場內千人摁在地上狂揍,他怕只能剩下一灘血水了。
可是,這鈴鐺聲什麼時候停下,完全是監工說的算。
只要他沒有被追上,沒有被撲倒,沒有被打一頓,沒有被羞辱,這鈴鐺聲就會一直響下去。
喉嚨裡開始有血沫子翻湧,杜星敏跑了很久,他知道自己堅持不下去了。
先是一個人抓住他的頭髮欺身上來撲倒他,接著第二個人,第三個人,無數人上來揍他一拳踢他一腳,然後跑開去換肉餅。
然後再有人圍過來,再離開。
江顯轉頭問兩個同伴:“你們想吃肉餅嗎?”
李超然和莫不語一起扭頭看他,江顯繼續吃了口白饅頭,說:“算啦,給小少爺留口氣能活著離開這裡吧。”
就在杜星敏覺得自己快要被打死的時候,鈴鐺聲停了。
還有兩三個人剛近他跟前,鈴聲停後,眨了眨眼,還是上前踢了他一腳才離開。
這幾個人心懷期望地走到肉餅桌前,希望可以分得一個肉餅,卻被監工拿著鞭子抽了一頓。
那監工邊抽邊喊:“你們幾個是想造反嗎?耳朵聾了嗎?沒聽到鈴聲已經停了?”
那幾個人被打完後就驅趕開了,連饅頭都沒領到一個。
杜星敏只覺渾身上下,五臟六腑,沒有一處不疼的。
他臉上被血糊滿了,有他的,也有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