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的小科爾頓還給我!」
「把我的撒麗莎還給我!」
「把我的房子還給我!」
「把我的家還給我!」
「我扎死你!」
「我扎死你!」
每喊一聲,科爾頓便會向下刺入一刀,血液四濺,玫瑰色的血染紅了胸口的屮字架。
面孔扭曲著,科爾頓瞪圓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角太過用力已然撕裂,鮮血順著鼻翼緩緩流下,宛如兩道血淚。
不知是不是血液流入了瞳孔,科爾頓的眼白滿是紅色。
他的手臂不斷地顫抖著,但握著刀柄的手指卻死死地抓著不放,瘋狂地不斷地高舉小刀向下刺著。
「你們這群狗教士!都該死!都該死!」
「小科爾頓,撒麗莎,我給你們報仇!給你們報仇啊!」
一刀一刀紮下去,布林維爾夫很快便沒了聲息,但科爾頓還是一刀一刀地扎著,直到沒了力氣。
他茫然地向後坐倒,看著眼前的屍體,仰著頭痛哭起來。
哭聲像是開啟了什麼開關,下邊的流民先是小聲啜泣,緊接著,整個營地便像是洩洪一般爆發出了嚎啕的哭聲。
月光下,火焰的升騰中,在這處平原上,哭聲洪流一般沖刷著所有人。
「哭,我們哭了多少回了?」
站在木臺的前方,霍恩舉起鐵皮喇叭,向著下方的流民們吼叫著。
「看看我們,看看我們,我們現在是什麼鬼樣子?!
咱們之前誰沒好日子?就算家裡窮一點,吃不上飽飯,至少有親朋好友在身邊,總有活路。」
霍恩的聲音越來越大,聲調越來越高,隨後彷彿咆哮般質問道:「告訴我,現在他們人呢?」
停頓了足足一秒鐘,霍恩又一次開口,可這次卻平緩得有些淒涼:「他們人呢?」
是啊,他們人呢?流民們跟著有些恍惚,他們到底都去哪兒了呢?
不知什麼時候,他們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了,消失了,再也回不來了,去哪兒了呢?
「公爵想要做什麼,你們已經知道了。」
「要我們忍飢受寒,我們忍了。」
「要我們當牛做馬,我們做了。」
「可如今,我們難道還要像豬羊一樣,把自己的崽子,送到他們的嘴邊嗎?」
「我們要坐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屠刀落到脖子上嗎?」
「今夜我站在這裡,是吾母彌賽拉讓我把這些證物交給你們,是為了什麼?」
說到這,霍恩自嘲地笑了起來:「為了什麼?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面對的到底是一萬個活生生的人,還是一萬頭懦弱的豬羊!」
「五百年了,五百年來,我們都遭遇了什麼?
無休無止地欺壓,無休無止的不公,無休無止地屠殺!可我們做了什麼?我們什麼都沒有做!」
「什麼都沒有做啊!」
霍恩在木臺上來回奔走,揮動著手中的拳頭,而周圍的十餘個篝火旁,一個個受害者被推上來講述自己的經歷。
「我們把啤酒換成苦酒,我們把小麥麵包換成黑麵包,田地一天天在縮小,親人一個個在倒下。
這是我們千河谷人的土地啊,可我們卻在自己的家裡流浪!」
霍恩站在木臺的邊緣,向他們伸出手,悲涼地怒吼道:
「信民們,我們什麼都不剩了……什麼都不剩了!
尊嚴沒有了,未來沒有了,自由沒有了,連我們的下一代都沒有了,我們什麼都沒有了。
我們僅剩的,就只有肩膀上的那顆腦袋了!你們就甘心這麼算了嗎?忘掉一切繼續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