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去路邊找白色的石子,用鑿子鑿出形狀。
阿母去給市民燒火做飯閒暇,就借火熔鍊銀幣,鑲在石像上。
鑿得不好就要重新找,鑲得不好就要重新熔。
一年的時間,他們只用一枚第納爾,弄出了這個聖像,一第納爾買不到這樣漂亮的護身符。」
和他當初第一次握到那護符相比,這護符在他手心小了很多。
那沾滿泥土的纖細手指,已經是粗壯的黑色大手。
指腹劃過聖喬治看不清的臉,馬德蘭對著它說:「阿母說,這個護符醜,但卻是阿爹阿母一點點攢出來的,把這個護符掛著,阿爹阿母和聖喬治都會在我身邊保護我。」
靜謐的風將月光吹得跟房子一起搖搖晃晃,護符上的聖喬治張開雙臂,好像要擁抱馬德蘭。
「我戴著這個護符,再也沒偷過東西,我進了一間麵包房,從打雜幹到了勞工,從勞工幹到了契約工,從契約工幹到了學徒。
我學烘焙快得出奇,我的新配方烤出的白乳酪麵包又香又軟,我的師傅告訴我,最多兩年,我就能出師了。
那段時間,老爹和阿母好高興啊,我們家要出一個麵包師了。
我也好高興啊,所以在我生日那天,我問大師傅,能不能將麵包房發黴的麵包帶回家,我問過他了,我問過他了!
他說,你帶回去吧,算是給你的獎勵。
第二天,我因為偷麵包被捕入獄,我看著老爹和阿母的眼睛,就和火燒一樣。」
風吹過山谷,發出了呼呼的聲音,河谷裡除了這個聲音,便再沒別的聲音。
丹吉輕聲問道:「後來呢?」
「本來我會被判無罪的,有物證和目擊者,他們是眼睜睜見到我在麵包師傅面前拿走的發黴麵包。
然後,一名騎士和麵包師傅走進了法庭,他們交談了三到四句話。
我被判了十二年。
我入獄後第兩年,我父親愛上了酗酒,失足摔斷了脖子。
入獄後第四年,我的母親不堪周圍人的非議,假裝掉到河裡,自殺了。
我逃了出來,想最後見一面阿母,但阿母因為是自殺,被葬在了亂墳崗。
我找不到阿母了,所有的墓碑都塌了,她的屍骨和其他人混在一起,我分不出來。」
丹吉連粗重的呼吸聲都沒有了。
「教會的神甫說,超凡是神的恩賜,他們又說,神是仁慈。
超凡者都是高尚的人,他們為何不為我伸張正義?他們為何反而要助惡為虐?」
時間在馬德蘭問出口之後,彷彿停了一兩秒。
丹吉將代表騎士的長劍橫在膝蓋上,右手抓在劍鞘上,那劍鞘微微顫抖:「總有一天,你一定能洗清冤屈。」
馬德蘭握緊了胸口的護符,口中喃喃自語地念叨著:「可那又有什麼意義呢?我的家人都已經死了,他們在死前的最後一刻,我都是一個小偷。」
丹吉勉強笑道:「那個騎士他,他不遵騎士道,他,他算不得是一個騎士……」
「騎士,騎士……」馬德蘭還是低著頭,右手手心的護符吊墜卻越握越緊,聲音從低沉到高昂。
最後,他繃直了身體,從岩石上彈起,似是想要吼叫出來。
但最後出了口,不知為何,卻只剩乾枯沙啞的細微聲音:「我沒有偷麵包……」
說完,他失了魂一般呆立著。
站了好久,他才將護符塞入了領口,一言不發地朝著那些草房子走去。
呼嘯的風捲動草葉,撓著丹吉的腳踝。
丹吉望著馬德蘭的背影消失在山坡的邊緣。
他抽出了手中的騎士劍,它是那麼地茫然而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