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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頁

張兆旭唇角微勾,挺直胸膛站在一旁。

宋問此言一出, 百姓便翹首以盼,想知道宋問要捐多少。

宋問卻不急不慌的收起扇子,插入腰間。上前一步,又朝眾人欠身一禮。

現場再次安靜下去。

宋問嘆了口氣, 低頭道:&ldo;此次黃河水患,是天災。天災可怖嗎?可怖。因為人力不可擋,人力不可測。它來勢洶湧,而人命微賤。生靈甚至不如風雨驟來時的一片枯葉。這就是, 天。&rdo;

宋問道:&ldo;在水患中掙扎的人,如今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大風怒號中,老牆坍塌。老弱被土牆掩埋, 隨後又被洪流沖走。百姓為了逃難,流離失所。只能看著被汪洋淹沒的故里,想念不知生死何處的親友,然後在不知所措中顛沛流離。&rdo;

&ldo;在這裡,同情是廉價的,眼淚是卑微的。生命,是不值一文的。可是,哪怕在這個已經看不見希望的地方,所有人的,也都在拼盡全力的活下去。再也沒有了講究的生活,饑渴難耐的時候只能舀起一捧黃泥水吞嚥下肚。互相爭搶著樹根,啃食著原本不可以入口的食物。&rdo;宋問張開手,越說越急促,聲音漸大:&ldo;祈求著有人能來幫助,可是身邊,全都是和他一樣飢不果腹的災民。或許想過放棄,低頭一看,左手邊有個小兒,右手邊,還有老父。為了支撐他們,只能堅強的活下去。要將他們送到安全的地方,要讓他們能看見旭日的東升。憑藉著這股信念,哪怕在生死邊緣,也不敢讓自己倒下。&rdo;

宋問握拳喝道:&ldo;人命微賤但是!人心,永遠強大!&rdo;

百姓側耳聽她字字泣血的描述,然後低下了頭。

他們老一輩的人,經歷過多年前的內亂,徵戰,饑荒。那是怎樣的痛苦,如今只要稍一提起,仍舊覺得心悸怔忪。

那惶恐來自不知走向未來,來自不可預測的人心。

因為沒有希望啊。

可是人,不總是這樣嘛。後半生能留在太平盛世,已經是上天垂憐了。

&ldo;於是他們繼續走。走在泥濘的土道上。雨,卻在繼續下,無情的淋打在他們的身上。他們不敢生病,甚至不敢休息,只有疲憊的時候,才會稍稍閉眼。因為他們害怕在睡夢中被復又漲起的cháo水捲走,更害怕不可控制的夢魘。&rdo;宋問捂著心口,喘著粗氣道:&ldo;害怕夢見湍急的水流捲走你的朋友,害怕再一次回憶起那不能忍受的打擊。哪怕他們睜開眼,看見的也不是希望。是雨。是叫他們畏懼的雨。一遍遍,沖刷他們的傷痕。&rdo;

有人抬手以袖遮臉,默默垂泣。

以己度人,這股生離死別的無助和絕望似被傳染,在場之人無不哀慟。

&ldo;這就是他們的生活。&rdo;宋問放下手,吐出口氣,在臺上來回踱步道:&ldo;&l;人皆有不忍人之心。&r;&l;無惻隱之心,非人也。&r;若是你們親眼看見,也一定會心生不忍。&rdo;

淚水從一旦眼中嗆出,便再也忍不住。不想再聽著宋問繼續說下去,只想好好哭一場。

一旁官員亦是抖著肩膀,然後側過了身。

張兆旭看著宋問,心中思緒萬千。

父親說宋問善於煽動人心,她何止?

父親對他失望,他心中清楚。縱然他欺騙自己宋問不過是欺世盜名之徒,給自己找了無數個理由和藉口。可是,宋問這樣的人,註定是光彩的。父親憎惡他,恰是因為認同她。正如自己從未讓父親鬆懈安心過一樣,宋問也是。

可笑,確實是可笑。為什麼這世間偏偏如此不公平?為何父親聰慧過人,自己卻學不到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