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足足八十文!去掉這個月的房錢,你的三十文在這。”若蘭高高興興地分錢。
手一摞,沉沉的一把制錢。要在以前她連看都不會看一眼,可現在,她正一個銅板、一個銅板地算計著日常開銷,如一個貧民。
自己幾時過過這種日子呢?十歲以前吧……
“……龍姑娘?龍姑娘?”
一隻不算白皙卻很精緻的手在她面前搖晃著。
桑瑪回神,“若蘭,你伯父他們還是要把房子收回去嗎?”
若蘭將所有的情緒都藏在濃密的睫毛後邊。“你放心,除非我嫁出去,你還可以住這裡。”
“我不是擔心這個。反正我身強力壯、又會潛水,連打漁都能上手,到哪裡都有吃有住。倒是你,他們徐家還是要把你嫁到李家嗎?”
“我姓,而且聽說這回李家換了個人選。”
“什麼樣的人?”
“至少四肢健全吧。”就是人有些傻。“可畢竟是李家的小兒子,我也不至於日子太難過。”
“真沒有別的法子對付那個李家?”
“……我家已不是士紳,沒有兒子考上功名,就跟村夫一個樣。而李家……他們答應只要我嫁過去,就能幫忙。”
“你可想過,他們用什麼法子?”
“法子?不是捐監生就是……”
“李家不會替你們捐那麼多銀子作監生,可能走的是歪路。這要是東窗事發,你家就徹底完了。”
“可叔公一心要讓家裡出個舉人什麼的。”
“糊塗!童生秀才不要去說,舉人也能隨便找門路?!弄不好要殺頭的!”而京裡的某人是最痛恨這樣的人。
“……這李家……走的是誰的門路?”
“什麼滿人總督,叫什麼禮的一個門人師爺,聽說已經有百來人交了銀子。”
桑瑪一拍桌子,想站起來痛罵那什麼噶禮,又慢慢坐好。
“若蘭,捐個監生要多少錢?”
“付不起的。”若蘭無力嘆道。那是一大筆銀兩啊,賣了他們全家也湊不齊的。
“如果我能幫忙呢?”桑瑪一邊嘴上說著,一邊心裡暗罵自己的多管閒事。什麼時候才能改掉這要命的毛病呢?!
“桑瑪,別做傻事。”若蘭嚴肅道。桑瑪長得好是島上的人都知道的,可她從不認識桑瑪是用美色換取享樂的人。
“我一向不做傻事。”桑瑪清清冷冷地笑,“我只需要向一個人效忠,為那人辦事,就會有很多的錢和勢。”
事情不可能那麼簡單。那麼多錢,這要……用命和良知去換嗎?若蘭突然笑開,“桑瑪,你以為我嫁去李家是受苦嗎?他們家娶進的幾房媳婦全都是軟弱的人,沒有一個能撐起偌大的家族和對付一堆不肖的子孫。他們定要了我,就是覺著我能持家又夠強悍。”
——還可以盡情壓榨欺負。
桑瑪也笑得自然,“我省得。”
——我知道你在說謊。
懷裡是五張銀票和一封信。桑瑪坐在不超過十丈高的山頂大石上沉思。
有生以來所做的決策,從未這麼費腦筋過。出於直覺,她不想投到貝勒府上去,因為她原本就不喜歡那些人;如果不投奔了去,沒有權勢沒有錢財的她,又能做什麼?
柔柔的萬頃秋波上,金紅的夕陽顯得特別圓、特別大,就這樣面對著她,無限留戀地沉往水天之下。岩石、草木,都似乎沐浴在金紅色裡。
看著看著,她突然就將煩思種種都拋在了一邊,真想就這樣,一直、一直坐到天長地久……
馬蹄踏地、刨地跟嘶叫聲在島上並不多聞。桑瑪是聽見了,卻絲毫不放在心上。附近三里多地的村莊裡有幾戶大姓。若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