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王瓚離開之後,朱厚照臉上露出一絲若有所思的神情,轉頭看向身旁的朱載坖,緩緩開口說道:“瞧瞧,這可是堂堂兩榜進士、滿腹經綸的飽學之士,哪裡是什麼實誠人?心眼子可真不是一般得多!”
朱載坖聽聞此言,不禁扭過頭來,眨巴著那雙明亮而好奇的眼睛,疑惑地問道:“兒子愚鈍,實在看不出父皇和王瓚之間的這次召對有何不妥之處呀?”
朱厚照微微一笑,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朱載坖的頭頂,語重心長地道:“你有所不知。他此番進宮,表面上說是前來請旨辦事,但實際上卻是藉機想要窺探我心中真正的想法。”
朱載坖皺起眉頭,思索片刻後接著問道:“既然父皇您不想讓他知道您的心思,為何不乾脆閉口不言,直接不跟他說?這樣豈不是一了百了?”
朱厚照搖了搖頭,耐心解釋道:“若是不說,他便無從知曉該如何行事,只能憑藉自己的猜測去揣摩聖意。可一旦猜錯了,朕自然會心生不滿;但即便他僥倖猜對了,其中所耗費的精力和時間也是極大的,這一來一回徒增嫌隙。”
朱載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追問道:“那這麼說來,爹爹您方才所說的那些話,難道都是故意講給王瓚聽的不成?”
朱厚照臉一紅答道:“這是自然。”
這時張大順再次進來稟告道:“主子爺,管理軍器局太監呂通求見。”
“讓他進來。”
這時一老太監進來便跪下道:“奴婢恭請主子爺爺聖安,榮王萬福。”
“起來吧。”朱厚照平靜地說道,“什麼事?”
呂通道:“主子爺爺,奴婢是特來請旨的,原兵部題準留用軍匠兩千九百餘人,如今只有一百九十一人承擔差役,奴婢擔心軍工製作難以完成,軍事器械就會缺乏。乞求主子爺命在京各衛儘快補充。但無籍之徒,容易四處流散,現在應該適當裁減虛報的人數,按照姓名來核查實際情況。”
朱厚照沉思片刻道:“廣東張永已經來信了,楊三、戴明押送佛郎機人進京。楊三、戴明二人不日就要進京,到時候他們卸了差事,讓他們幫你去挑選。”
呂通笑道:“這恐怕會誤了秋防。”
“現在挑選人員來的及嗎?”
“時間緊迫。”
“你這老狗!竟敢如此大膽地誆騙朕!如今這軍器局居然只剩下區區一百九十一人,難道是到了今日才變成這般模樣嗎?朕念及舊情,特意給你留些顏面,不想你竟不知好歹,不僅不知悔改,反倒還敢一個勁兒地催促朕下旨給各個衛所。莫不是覺得如今在京城操練已然有所成效,需要補充大量軍器之時,你因拿不出足夠數量而害怕被朕責罰,所以妄圖以此來矇混過關?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當真以為朕近日身體抱恙,就能讓你輕易得逞不成?”說罷,皇帝怒目圓睜,狠狠地瞪著眼前的張大順,厲聲道:“快去把陳敬給朕叫來!”
張大順見狀,哪裡還敢有半分遲疑,趕忙應諾一聲,急匆匆地轉身出門去傳喚陳敬。不多時,只見陳敬快步走進裡間,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頭道:“請主子爺吩咐。”
朱厚照冷哼一聲,滿臉怒容道:“這等狗奴才,你立刻將他帶往慎行司嚴加審訊,務必要徹查清楚他是否存在貪墨、欺瞞朕之事。若有絲毫隱瞞,定不輕饒!”
陳敬聞言,連忙恭敬答道:“是。奴婢謹遵聖旨。”緊接著,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來,走到呂通身旁:“呂太監,請您跟我走吧。”
呂通聞言早就渾身打擺子了,身體不聽使喚,只是哭著道:“請萬歲爺饒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陳敬微微皺眉,便又招呼兩名內侍進來,這才把他架了出去。
朱厚照接著對陳敬道:“軍器局恐怕不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