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罩黑紗,大半張臉孔被黑紗擋住了,除了能感受得到的蒼白的臉色,他無法窺探更多。在聽完他關於紀堯姆商社債務的尾賬糾紛的委婉訴苦後,她只彷彿透過面紗,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這讓他頓時想起了當初離開時她曾提醒過自己的那句話——但是他現在根本就不願意回憶自己曾答應過的那句話了。讓他用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金子去替父親清償剩下的一百多萬債務,這還不如殺了他來得更痛快。在金子面前,尊嚴算什麼?體面算什麼?
他的卑躬屈膝並沒有白費,這個富有得嚇人的堂姐真的答應替他清償自從他回到巴黎後就被債務人如蒼蠅般盯住的那一百多萬債務,“不過是出於維護葛朗臺這個姓氏的尊嚴,”她用一種漫不經心的態度,對他隨口丟下這樣一句話後,就轉過了身去。
夏爾·葛朗臺帶著滿足和遺憾離去了。他滿足的是,終於保住了自己的那三大桶金子,他遺憾的是,在來之前的曾在腦海裡短暫幻想過的說不定能憑了自己今日富有男子漢氣概的外表來贏得堂姐芳心的企圖還沒來得及成形,就已經徹底破碎了。
自己在她的眼中,不過就是一個路人而已,所以就連鄙視和冷酷,她也不再施加給自己了。
他覺得有點失落,又有點憤憤不平。
“一個脾氣古怪,令人難以接近的女人而已!遲早會變成一個可憐的老處女!大家在背後都這麼議論她!”
他這樣安慰自己,終於覺得心裡舒服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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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葬禮結束後,歐也妮帶著娜農回到了弗洛瓦豐。她也知道了,那個早上,菲利普·拉納為什麼會如此匆忙地離去——就在一個月前,不甘失敗的普魯士人說動了一直蠢蠢欲動的英國人一道,對法國保護下的荷蘭王國的王位問題進行干涉。在和平了數年之後,戰爭不可避免地再次爆發。
“是時候了,必須要用我們的鮮血和炮火去奪取一場徹底的勝利,從而換取真正的和平!”
這是被再次任命為戰時臨時大元帥的菲利普·拉納將軍在國會中發表的宣戰宣言中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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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當葡萄園裡的的葡萄藤上開始掛出一嘟嚕一嘟嚕青綠色的小顆果實的時候,發生在法國東北角的這場戰爭也告之結束。
仗打得非常漂亮。
憑著即便撤退,他也會是走在隊伍最末、絕不丟下一個士兵的風範,被法國軍隊奉為“羅蘭三世”的菲利普·拉納將軍率著一支三十萬的龐大軍團,在法國和荷蘭王國的交界地帶,徹底擊敗了英普聯軍,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但是,隨之,一個令全法國人都為之牽掛的訊息跟著傳了開來。
大戰結束,在弗裡西亞群島附近,將軍乘上一艘巡邏船時,遭到殘餘敗退敵人的炮火偷襲,巡邏船沉沒,菲利普·拉納將軍失蹤。雖然已經全力搜救,但迄今,尚無生還訊息。
這個訊息是由前來拜訪的格拉珊太太帶來的——雖然早就已經斷絕了從前的念頭,但她和索繆城的所有人一樣,依舊是葛朗臺小姐最忠實的擁戴者和關注著。當她從自己丈夫那裡聽到這個訊息後,出於某種微妙的心理,連帽子都來不及戴正,立刻就坐了馬車,和自己的兒媳婦一道,趕到了弗洛瓦豐。
她風風火火闖進來的時候,葛朗臺小姐剛接見完一批訪客,正在指示新聘請來的一個剛從大學畢業的年輕人,也就是她的秘書,幫她處置今早送來的一疊她還來不及自己處置的信函——有交易所的經紀人來信,有銀行對賬函,以及鐵路公司關於近期要在巴黎召開股東會議,請求她予以批示。
格拉珊太太不顧禮貌,大聲地說出了那個把她曾嚇得目瞪口呆的新聞。
“聖母啊!拉納將軍要是真的死了,那對於整個法國來說,該是一個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