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整整一炷香的時間裡,容若和蕭遙只是靜靜凝望著對方,一點聲音都不發。
最先說話的是蕭遙,他慢慢坐下來,慢慢端過案上的茶,喝了一口,才淡淡問:“你到這裡來,只是為了瞪著我發呆嗎?”
“你知道我為什麼而來。”
蕭遙靜靜看茶葉在茶水中飄飄浮動,彷彿出了神,以至於根本沒有聽見容若說什麼。
容若走近過來,一拳捶在桌上:“為什麼,你最近為什麼忽然變得這麼喜歡結交江湖人物、地方豪強?你以前的狂放,以前的逍遙自在哪裡去了?”
蕭遙冷笑,眼神冰冷:“沒有了司馬芸娘,還要那個逍遙自在的狂生做什麼?”
容若心中抽痛,放低聲音:“二哥,你可還記得,我是你的骨肉手足,有什麼事不可以告訴我,有什麼事不可以交託給我,為什麼一定要改變你自己,去做這些事?”
蕭遙原本的強硬態度終於微微鬆動,低聲說:“你不必為我操心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日月堂不是密探遍佈嗎,官府不是勢力浩大嗎,為什麼到現在還查不出是誰殺了芸娘?既然你們都做不到,由我自己來,不更加好嗎?”
“可是……”
蕭遙眼神冰冷:“我雖是書生,不過,總也是權力場中長大的人,如何招攬各種力量為我所用,如何與各色人等做交易,我一樣精通。我會讓整個濟州城,遍佈我的耳目,我會讓害死芸孃的人,後悔為什麼生到這個世界上來。”
“二哥,你為什麼不肯相信我?我一定會把兇手找出來。你做這些事,暗地裡,到底要做出多少見不得人的交易,你的名聲,你的清譽,你都不要,也還要顧忌著你的身分。”
“如今我也就只剩這點身分可以利用了,我雖是被廢的王爺,終是先帝之子,終是一代才子,終是皇家血脈,若不是仗著這些,我拿得出什麼名利,編得出什麼權勢,來騙其他人為我所用。”蕭遙望向容若,神色依舊淡漠:“要得到一些,必要付出更多。我今既奔走各方,收羅各種人於旗下,自然少不得要做出許多髒骯卑鄙的交易,你又何必一定知道?權力的泥潭,你既脫身出來,又何必一定要陷進去,一定要拉我這個甘心永墮地獄的人出來?芸娘已死,除了要親手為她報仇,我還有其他生存的意義嗎?”
容若心中劇痛:“可是你說過,你和嫂子有約定,無論是誰死去,另一個人都要活下去,還要活出兩人份的精彩與歡樂。”
蕭遙黯然搖頭:“我不是大丈夫,訂過的約定,我無法遵守。”
他抬頭看向容若:“我心已死,你又豈能迴天,就這樣讓我走自己的路吧!無論如何,我不至於連累你。”
他不再看向容若,起身向房門走去。
“二哥。”
蕭遙低聲道:“我是被廢的王爺,你是不能暴露身分的皇帝,在這遠離京城的地方,你只是容若,我只是蕭遙,又還說什麼二哥小弟?”
他輕輕開啟房門,毫不遲疑地走出去。
容若追出房去,在樓梯一把抓住他:“我不會讓你這麼下去的。”
“放手。”蕭遙頭也不回。
“不放……”話音未落,容若驚見一道寒光掠起,嚇得連忙鬆手。
蕭遙的匕首削斷了他自己的衣袖,一片衣襟徐徐在二人之間飄落。
“從此之後,你我割袍斷義,除非你能找得到殺害芸孃的兇手,否則,不要干涉我的任何事。”他不理容若慘然的神色,轉身便走。
容若還想要叫他,卻見蕭遙腳步不停地往外走,冷漠的聲音傳過來:“你想讓我們成為敵人嗎?”
容若一怔,追出去的步伐停住,一語不發地望著蕭遙遠去的身影。
肖鶯兒悄悄走近,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