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自己,根本就是同類!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恍惚看見,那青衣人正微抬雙眸,目光朝此看來,眸中有如雪般的寒光一長,神色瞬間凌厲起來——
旋即,有一陣莫名強大的力量卷涵而來,虛空中彷彿出現了一個深邃無底的漩渦,她身體的魂魄驟然被那個漩渦吸攝而去,連一絲一毫反抗的餘力都沒有,宛如投入了母體的胞衣之中!
……彷徨的意識自此歸於一片混沌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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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奇異的空間,沉沉的暗色向著遠方無際延展開,彷彿永遠無法到達盡頭。然而,在這個連日光都無法透入的空間裡,卻有奇異的光影在頭頂遊離變幻,周圍彷彿彌散著氤氳空濛的霧氣。
在這個光影挫動的空間遠方盡頭,一個青衣男子正落落而立。即便隔著這樣遙遠的距離,她彷彿仍能夠清晰看見那男子清介而明亮的目光,正無語凝睇著自己。
奇異的是,即便能夠捕捉到對方目光中每一絲每一縷的微妙波動,她卻絲毫看不清楚那個男子的面容。
然而,卻有一種無比熟稔的氣息,在召喚著她——召喚著她,疾步奔向那個等待在遠方的身影。
在亦真亦幻的感官中,她雙足奔行如電。她真切地感覺到兩側疾然錯動的光影,刺得她雙眼生疼。
然而,無論她如何竭盡全力,卻似乎永無法抵至那個男子的身前。
兩側錯動的光影中,一些虛杳的影像在身畔疾速變幻著——她的餘光瞟見那些幻影,眸波頓時顫動不息:那樣撲朔迷離、卻又銘心刻骨的畫面,恍若遺落在無數個前世裡的遙遠影像,讓她的心禁不住悸動得厲害——
依稀之間,似乎有熟悉的聲音從很遠的時空裡傳透而來:
“茱兒,如若有一日,師父欺騙了你,你可會原諒師父?”
那是……來自多少個輪迴前的記憶?那樣的杳漠卻熟悉……
——那個男音傳入她耳際,縹緲如九天上的神祗,卻清冷一如廣寒宮裡婆娑的風。
“師父是茱兒在這世間上唯一的親人,茱兒當然永遠不會怪責師父的。”少女柔澈的聲音異常堅定,那雙硃紅色的眸子定定凝望著眼前那位白衣如雪的祭司,眼神晶澈明亮。
“師父,師父……你愛茱兒嗎?”那又是昨昔何昔,那個朱眸銀髮的少女承歡在白袍祭司的膝間,看著師父目光溫和、垂眸望著自己的笑語嫣然之態,臉上亦浮起了一縷難得的笑意。少女終於小心翼翼地開口,問出這個似已久埋於心底的疑慮。
然而,她此問才出,那個銀髮祭司的目光卻頓時褪盡了所有溫度,眼神重歸於平日的疏離淡漠。
少女彷彿覺悟到自己多口問了不該問的話,黯然輕輕咬住朱唇。卻忽似下定了一個什麼決心般,起身抱住了師父的肩膀,將臉輕輕伏在他肩頭,顫聲喃喃道:“可是茱兒愛著師父……很愛很愛師父!”
“茱兒啊……”白袍祭司任她死死抱著自己,神色有些恍惚地嘆了口氣,低聲答道:“我愛著這個國家的一切——如同,我愛你。”
“可是……茱兒是你的徒弟啊,是你看著長大、一字一字教她說話、為她縫衣、喂她吃飯的徒弟啊……”朱眸銀髮的少女垂眸黯然囁嚅道,“難道師父對茱兒,就沒有比那些人、那些花木鳥獸多一分的感情嗎?哪怕……只是一點點?”
然而,白袍祭司遲遲未有答話。寂然良久後,方聽他搖頭淡淡道:“沒有。”
少女的神色驀地一沉,卻依舊執拗地、更緊地擁住了白袍祭司的肩膀,沒有理會他疏離而冷淡的態度,只是在他耳邊,一字一句、懇聲承諾道:“可是茱兒深深愛著師父,茱兒心裡也只有師父……無論,師父要不要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