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飛機票搞到手,“可菱菱呢?——”
這時,一個陌生的年輕人,敲開了他們家的門,誰也不認識這位來客,也不知是於菱在工廠裡的同伴,還是學校裡的同學?——一直到今天,也不曉得他是誰?那一雙熱情的,多少有點冒險神色的眼睛,在不太亮的樓道里閃著光,他輕聲地向這家人極其神秘地說:“這兩天,千萬千萬,叫於菱留點神,小心點!”說完匆匆轉身走了。
於而龍和他老伴四目相視,心裡直犯嘀咕,正在納悶兒子究竟會發生什麼需要小心的事?才回到客廳裡坐下,只聽樓道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柳娟,上氣不接下氣地衝進屋裡來。氣急敗壞,面如死灰,一點血色都沒有。一雙本來非常秀媚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立了起來:“……他們,也不知是什麼人,在公共汽車站,在大街上,就把菱菱給,給抓起來,戴上手銬給,給押走了”這時,她才發現屋裡有客人,連忙用手掩住了嘴,失神地倚在門上。
晴天霹靂,滿城的楊花密密濛濛,像霧一樣擋住了視線。屋裡出現了死一般的沉寂。
——蘆花,菱菱的悲劇,使我的行期拖了下來。
整整拖了一年,我才終於回到石湖,蘆花。原諒我吧,原諒我來得這樣晚,但願那船家老人活得結實!
第二章 (3)
於而龍估計到他們倆會出事,不是女兒,就是兒子,但是沒料到會來臨得這樣快,正如石湖上猛然間一場嚴酷的早霜那樣,葳蕤的枝葉一下子就給打蔫了,整個家庭籠罩著一層死氣沉沉的氣氛。
在那最初的驚魂不定的日子裡,誰也沒有淚水,誰都是瞪著眼睛愣愣磕磕地怔著,除了奔走、打聽、託人、求情不停地忙著外,回到這間屋裡,就只知道呆呆地坐著。如今全家都已記不起來,那最早的幾天,是怎麼過來的?至少有一個禮拜沒有舉過火,做點什麼熱食吃過。全家要不是被這一棒打蒙了,那麼顯然是在等待挨第二棒,因為在那做狗易、做人難的年月裡,株連本是一件例行公事。
由於不知道哪個機關抓的,自然也不會知道被關在什麼地方,就更不可能知道按法律的哪一款,哪一條逮捕法辦的了。所以他們倒盼著株連,甚至滿門抄斬才好,起碼知道兒子的下落,去法場,到陰間,也好全家一路同行啊!哪兒都沒有訊息,就像石沉大海一樣,擔心被秘密處決的陰影——那是完全能幹得出的,而且也無法不使人不聯想的,漸漸在他媽媽、姐姐和那舞蹈演員的腦海裡,佔據了主要位置,於是屋裡似乎嗅到了一種恐怖的屍臭。
只有於而龍不相信,然而他說不服她們。
就在全家已經毫無指望的時刻,門輕輕地被推開了,兩次失去兒子的路大姐給他們帶來了訊息,確實因為那幅惡毒攻擊的漫畫,給抓起來的,不過,人還活著,而且似乎還好。
“你見到菱菱了嗎?路媽媽!”柳娟撲了過去。
路大姐點了點頭,直到這一會兒,全家才像舉喪似的哭了出來,連於而龍這個鐵打的漢子,也禁不住老淚縱橫,淚眼模糊地瞅著她們孃兒三個,雖然不是放聲痛哭,確也把多天來憋在心胸裡的悲憤和痛苦,一古腦地傾瀉出來。
女人的眼淚啊,對於而龍來講,簡直就是無聲的命令。他忙得焦頭爛額,不但顧不上三十年前蘆花犧牲時的謎團,甚至自己的冠心病也全忘了。
——原諒我吧,蘆花,原諒我來得這樣晚!
終於,王緯宇來了,他也探聽到了於菱的下落,特地過來送信的,而且還表白自己已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再也無法效勞了。
“菱菱這一刀戳得太深,誰也不敢講話。想想吧,那是咳嗽一聲,都能把人嚇出神經病來的大人物,菱菱去招她惹她,不是沒病找病嗎?何況那小子假充英雄,供認不諱。”
“全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