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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心四處張望的小姑娘;有時,她陰冷絕情猶勝男子,舉一支火把躍馬揚鞭,把本已支離破碎的世界拼圖再衝個七零八落。只是她的陰冷,她的絕情,永遠源自她心底旺盛的火,源自她奉為圭臬的愛與美。她若恨誰,因為他對世間的愛太少;她若要擊倒誰,因為他的美學扭曲落後。

現在她不會去擊倒誰了。但薩拉還是那個薩拉。

他無法評判她。他們相處不錯,立場上似乎是敵人但又有不加粉飾的認同。他們一定程度上都清楚對方的靈魂,又難以感同身受地理解對方。

他揶揄她,也沒什麼顧忌。“馬克思主義早就解放了婦女,”他說,“不需要這麼繁瑣的哲學論證,他就實現了目的。而且我看你也沒在乎過諸如父權體系、文化架構一類玩意兒,在過去十幾個世紀裡照樣活得風生水起。”

薩拉笑了。這只是單純的揶揄,不含否定誰的觀點的意味。

她十指交錯抵住頜骨,長長嘆息:“我們是我們——人類是人類啊!”

除了壽命,還有太多的不一樣。

“今天對著你,我真希望我是個男人。”薩拉眯起雙眼,一片藍幽幽的光卻更熾盛了。她挑釁地揚起下巴,“征服你這種人想必相當帶感。不過,作為女人,我雖有遺憾,倒也沒什麼可懊悔的。”

“那真是可豔羨的人生。”他應著,無端想起本國一位女詩人。她在戰爭期間一反文學應同現實生活保持距離的論調,寫了大量愛國詩歌,完成從愛神到戰神的驚人蛻變。戰後一年,她不知為何被中央封殺了,決議書上他記得某人這樣攻訐她——

“半是蕩()婦,半是修女。”

他回想女詩人往昔的作品,並沒有找到絲毫和蕩()婦沾邊的痕跡。但這樣的世界,這樣的國家,不講理的時候實在多如繁星。他管不了。

至少她還活著,就夠了。

時光之輪向前推進,尾部拽著舊世紀森森的白骨。有的業已腐爛,有的暗香猶存。只是該犯的錯,還是要犯。日光底下,並無新事。

☆、米哈伊爾、華亭

我獨自遠行,不但沒有你,並且再沒有別的影在黑暗裡。

只有我被黑暗沉沒,那世界全屬於我自己。

——《影的告別》

薩拉沒有明說。米哈伊爾在回程途中簡單一思量,便得出順理成章的推論:黑奴貿易、殖民地掠奪和一戰二戰都是在擴張到失控的男□□念驅動下成型的。擊敗敵人,擊敗更多的敵人;賺取財富,賺取更多的財富。手握重權的男人們將畢生獻祭,以換取攀爬成就階梯的入場券,階梯光滑透亮的檯面下,膿血漫流,骸骨橫陳,釀就醉人的溼毒。強盜,紳士,暴發戶,全被鎖死在臺上。然而他們下不來——捨不得,也辦不到。

他驀地明瞭,1941年的7月他為何與彼得告別時會那般情難自抑。彼得,歐洲東北的明珠,他選擇站在頂端,盤旋而上的階梯盡頭。他俯視蠅營狗苟的眾生,俯視他們深陷泥沼不能自拔的醜態,俯視他們奉若神明的功業的臺階。法西斯、三權分立、布林什維克……他無聲翕動著唇,嘲弄這鑄就了文明也毀滅了文明的世界秩序,嘲弄一切它假託過的名義、利用過的工具。來吧!他彷彿聽到他吶喊,儘可過來,我瞧不起你們!我雖掘不動你們罪惡的巢穴,卻要立誓與你們抗爭到底!

然後他收起輕慢的目光。他變回一個普通人,望著他,望著親人,說了屠格涅夫的名言:“我們只有帶著痛苦的心情去愛,只能在苦難中去愛!我們不能用別的方式去愛,也不知道有其他方式的愛……”

他這樣回想彼得,溫情像一簇橘黃色小火,在積灰的壁爐裡蘇生了。

他轉而又想,那無濟於事。他確實是與之抗爭過,且在某種程度上贏得了勝利。可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