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做暴行的藉口!”他慷慨演說,說到自由意志的時候差點半途噴笑。自由意志?把個人意志吹到天上去的,不正是被納粹層層包裝發揚光大的尼采嗎?尼采不輕蔑猶太人,但他本質上說不定真是個法西斯主義者。以及忠誠,他米哈伊爾被索求的也是同樣烈度的忠誠。只是萊因哈特雖然做首都時間不長,作為人也不小了,卻把忠誠當小孩子的勳章,發自內心地化作一項畢生的事業——滾他孃的忠誠,糊塗透頂!
他傾過上身,衝日耳曼人端正的臉噴出一口濃稠煙氣:“這事沒有商量的餘地。您可以把忠誠保留在腦袋裡,清出帝國主義的□□,播下社會主義的種子,再把腦殼安回原位,就大功告成。您瞧,這只是我們見過太多次的、一個心理學上簡單的洗腦,對於您的人民一點也不難。他們一貫堅強肯幹,吃苦耐勞,為了人民,您總該放心奉獻忠誠吧?”
嗆人的二手菸令萊因哈特皺起眉頭。同時,也送還了一個點頭。
“合作愉快……同志。”
☆、華亭、米哈伊爾
憑什麼,絕對信賴和讚美?誰告訴你青春無限明亮,而不是開始嚮往暴力和□□?誰告訴你,青春期的孩子還是父母的大玩偶?醒醒吧,父母應該仔細觀察眼前這個培養了十幾年的陌生人:他泛青的鬍髭,或者她微隆的□□……
——《穿過我青春的所有說謊的日子》
香港的舞場繁榮一如往昔。
衣香鬢影,紅男綠女。舞者翩翩的裙裾,留聲機飄揚的音符。間或蕩入一縷清風,又使氛圍不至淪為媚俗。吳華亭朦朧覺得,他在某處見到過類似的場景——而記憶過於蕪雜,浮浮沉沉不肯剝離出去,只剩給他一片溫熱濃稠如濃湯的海。
賀瑞斯要了兩杯藍色夏威夷,待侍者端上,就一手鬆松圈住自己那杯,趴在吧檯上發呆。昏昧燈光將他頎長不下英人的身形長長拖曳在地板上,黑髮掩映下臉部輪廓殘留少年的稚嫩。他不說話,只是小口抿著。這邊吳華亭托起杯子,忽而升起把它一飲而盡的衝動,中途略作停頓,還是在三口之內解決了。
“這麼快。”賀瑞斯喃喃,繼而問,“嗓子不辣麼?”
“習慣了。”
“我們又沒在拼酒,拼也不能拿這種酒……太著急會丟掉很多風景的。你看,杯子裡面的光,”賀瑞斯抬起他還有三分之二的玻璃杯,晃上兩晃,“像不像微縮的海洋?”
從杯子底部望進去,光線筆直射入,穿透平靜的水面,經過折射與杯壁的數道反射,映出一團各色混雜又獨立的固液混合物。吳華亭熟稔的、又有些恍如隔世的景色。冰塊容納著光,也容納他的注目,毫不為外物所動,婷婷嫋嫋旋轉著它們化在水裡逐漸破碎的身軀,平靜且從容地,一點點投向破滅懷抱。恰逢舞場裡一曲喧鬧的爵士樂放罷,換上一支慢板宮廷華爾茲,前奏舒緩悠揚,踏著小碎步慢慢帶出主旋律,一二三二二三……於是他看到冰塊也活動起來,跟上節拍,跳起邁向毀滅的舞步。
“不,不像海洋。”海水不如它澄明,也因而比它更容易永恆。它的存活僅在須臾之間,因澄明而達不到長久。“像江水。淺灘上缺水季會退下去的江水。”
“江水嗎……長江還是珠江?”
“看你怎麼想嘍。”
他們相視一笑。先是賀瑞斯自控失敗似的莞爾,然後兩個人都笑出了聲。酒保正擦著櫃檯,聽到響動,朝兩個莫名其妙笑得半俯下身的青年人投去奇怪的一瞥,兩人感覺到注目禮依然笑聲不絕,他嘀咕一句,換上高腳杯繼續擦。
他們差不多同時停住笑。吳華亭清清嗓子,說:“香港沒怎麼變吶。又回到戰前模樣了。”
“城市面貌上是恢復了,但是戰爭總歸很刻骨銘心。1941年冬天改變了太多人的命運,一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