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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襲人滿面愁容的,正拉著鶯兒竊竊私語,眼見寶姐姐迎出來,她忙舍了鶯兒上前見禮。
薛寶釵一把扶住了襲人,笑道:“跟我客套個什麼勁兒?聽說你有事要找我,該不會是上回咱們一起縫的那衣裳,出了什麼差池吧?”
襲人忙道:“不是這事兒,姑娘的手藝怎會有錯?”
說著,她把賈寶玉最近沉迷佛學的事情講給了寶釵,又苦著臉道:“若偶爾去一次倒也罷了,可自開啟春就沒斷過,這陣子更是天天都去,我實在是擔心鬧出什麼來,所以才……”
薛寶釵聞言也不禁皺起了眉頭,問道:“可曾稟給太太知道?”
“這……”
襲人支吾道:“我倒是跟太太提起過,卻沒說的這麼細,再說當時二爺也沒鬧成這樣——如今太太和老爺的事情剛有了轉圜,這當口我又怎好去煩太太?”
說著,又對薛寶釵微微一禮,滿是期盼的道:“所以還請姑娘幫著拿個主意。”
薛寶釵一時默然。
這些道理禪機最能迷惑痴人,東府裡賈珍的老子賈敬,年輕時也是風流紈絝,便到了中年也不改脾性,否則也不會年近半百還生出個賈惜春來。
可一朝頓悟之後,這麼個翻版賈赦竟就拋妻棄子做了道士,常住在城外玄真觀裡不肯回家。
倘若賈寶玉也學了自家堂伯……
寶釵心中不禁又生出悔意來,若只是不知上進也還罷了,自己做為妻子勉力幫扶就是,可若起了出家避世的心思,卻又如之奈何?
不過如今兩下里都已經開始談婚論嫁了,自家再想反悔也早已晚了。
故此寶釵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的苦悶,思索該如何斬斷寶玉的‘慧根’。
想了想,她確定道:“他就只去櫳翠庵?”
襲人點了點頭,略一遲疑之後,還是照實答道:“姑娘也是知道他的,見了那些寶相莊嚴的師太就渾身不自在,也唯有妙玉姑娘能入他的眼。”
說白了,別的師太都年老色衰了,唯有妙玉青春正好清麗脫俗,莫說她的佛學知識本就不差,就算只會念喪經,賈寶玉多半也會甘之如飴。
聽出了襲人話裡的意思,薛寶釵又低頭沉吟了半晌,心中明明早已有了主意,但卻遲遲沒有再開口。
襲人也是個人精,初時不解其意,後來也就漸漸恍然了,忙一提裙角跪倒在寶釵身前:“奴婢如今早將姑娘當成是奶奶看待了,便有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搬弄是非——求姑娘看在往後,就給我們出個主意吧!”
賈寶玉如今對那妙玉推崇備至,倘若薛寶釵暗中設法針對二人的關係,自然不好讓寶玉知道。
說到底,寶釵還是有些信不過襲人。
這對襲人而言,卻是比賈寶玉痴迷佛學更大的問題,於是跪在地上連連賭咒發誓,表示要效忠未來奶奶。
“快起來、快起來!”
眼見襲人如此,寶釵急忙又將她扶起,嘴裡道:“我也早將當成是姐妹看待,又有什麼好避諱你的?我方才沒言語,只是想著該怎麼兩全其美才好。”
頓了頓,又道:“那妙玉既是異類,事情又全因她而起,何不將她請出大觀園去?”
襲人聽了這個法子,心下卻微微有些失望,喃喃道:“這麼說,還是得驚動太太嘍?”
那妙玉是王熙鳳做主、老太太首肯,才特意從外面請來的,要想把她趕出大觀園,至少也得是王夫人出面才成。
可這樣的法子,又何須寶釵來想?
誰知薛寶釵卻連連搖頭:“這事兒雖不能瞞著太太,卻也不能讓太太直接出面。”
襲人登時糊塗了,疑惑道:“這又是什麼道理?求姑娘把話說清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