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音樂隨著高。潮不斷推進,旋律的激撞中,他微微垂首,濃密的眼睫靜雅如畫,而她專注偏頭,側臉在風中恬靜白皙,有樹葉隨著風從枝頭墜落,飄到兩人肩上,但雙方無暇顧及,手中旋律不停。
一曲終完。
她放下提琴抬頭看他,臉是笑著的,低聲道:“希年。”
時隔數年,她再這樣喚他,他笑了,應她:“歆歆。”這稱呼在熱戀時,他曾親暱地喊過無數遍。
她低頭,從兜內小心翼翼掏出了一個盒子,遞到他面前,“希年,這是當年你送我的合歡意,現在物歸原主。”
他視線落在盒子上。
她輕輕笑了,“希年,我來,是跟你告別的。”
頓了頓,她說:“我們有認真的開始過,卻沒有正式的告別……糾糾纏纏十幾年,這一次就徹底結束吧。”
他握著裝合歡意的金絲絨盒子,輕笑起來,“好,我尊重你。”
“謝謝。”
他凝視著她,張開雙臂說:“歆歆,我想最後抱你一次。”
她還沒答,他倏然傾身將她攬入了懷裡,他的懷抱還是那樣溫暖,他的氣息一如既往的清雅宜人,唯一不同的是他手臂的力度,那樣緊,像用盡了全力,要將她鑲進他的生命裡,再不鬆手。
可最終他還是鬆了手,附在她耳邊說了三個字,很輕的口吻,卻凝著千言萬語,“要幸福。”
她重重點頭,也回了三個字,“你也是。”
懷抱終於撤去,他平靜地說:“你走吧,不要回頭。”
她怔了片刻,最終抱著小提琴,一步步離去。昏黃的天,油畫般的色彩,金色的陽光穿過枝椏樹叢,在林里拉出重影,密林的楓葉紅得像血。
林中漸漸有音樂傳來,應該是溫淺坐回了鋼琴前,用琴聲相送。
那一霎她眼圈一紅,百感交集。
這個她從豆蔻年華愛到青春遲暮的男人,這個她曾寄託全部人生幸福的男人,她曾愛他像信仰,她曾將他深烙在她心上,成為生命裡最重要的一部分,然而,再如何深愛,他終是成了回憶。
可是這又怎樣呢?即便緣分止步於此,他仍然是她心中,那年端坐琴房,穿著乾淨襯衣,有著修長十指的清雋少年。
最美好的記憶,歲月不會忘。
。
太陽漸漸沿著軌跡滑下,樊歆離開了,斬斷過去,奔向未來,而樹林裡的琴聲卻不眠不休,彈奏著似要將所有情感注入永不停息的旋律中。
從他看著她抱著提琴過來,他便懂了她的心。方才的琴瑟相合,在每一個音符落下的同時,他都清楚知道,這是最後的休止符。
過去他們因琴相識,因琴相知,然而今天,以琴作別。
這一生,她曾用一半的光陰在愛他,他也以為,他會用加倍的愛去回報她。可這世間強大的就是命運。他終究錯失了她。
他曾以為還有機會回頭,然而珠寶易碎,真心難回。那顆曾為他跳動的心,漸漸在命運的逆流中,越行越遠。
日後,他再如何竭盡全力,也無法企及彼岸的她了。
只剩這最後的旋律,為她而奏,為她而鳴,而那麼多夜深人靜發了瘋的想念,他再沒機會向她傾訴。
。
斜陽終於滑入黛色的山巒,琴音終停。
而他轉過身,一滴晶瑩的液體,飛濺於這晚秋的最後一縷夕暉中。
自此,他人生中最明亮的那束光。
再也不會照耀他。
。
很多年後,他曾問自己,假如那年溫雅的葬禮上,他沒有鬆開她的手,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然而,這世間哪有什麼假如,很多時候,錯過一瞬,即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