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是不是子歸……”
子周搖頭。
不是子歸。那就好。
重新坐下,對李文道:“阿文,給二少爺倒杯茶。”轉向弟弟,“什麼事,慢慢講。”能叫如今的司文郎這樣失態,雖然並非妹妹的事,恐怕也超乎想象的嚴重。
“大哥。”子周握著拳頭,似乎在等心情平靜一些才能開口。李文李章看這情形,準備退下去,卻聽二少爺道:“阿文阿章先別走。我怕,我怕大哥聽了,會受不了……”
不等子釋開口,李章已經道:“既然不是小姐的事——二少爺若怕大少爺受不了,不如不要說。”
子週一愣。半晌道:“說的也是……”轉身就要開門出去。
這阿章,忠心過分了。子釋瞪他一眼,叫住弟弟:“不許走,把話說完。他們兩個也一塊兒聽。”一面支起下巴,想:會有什麼事,讓子周覺得,光叫我聽一聽就能受不了?
子週迴身:“其實,不說出來,我……受不了。”略加停頓,理理思路,道,“大哥、阿文、阿章,你們都知道,去年入冬前,西戎人清理出最後一段雍蜀官道,兵臨仙閬關下。但是定遠將軍也完成了仙閬關損毀部分的修復工程,並且加築了更為穩固的防禦工事。”
三位聽眾點點頭。封蘭關尚未失守之時,大批新丁遣往北方,為的就是趕在西戎人打通道路前邊,完成防禦工事修築工程。三人知道是知道,卻不明白他為什麼從這麼遠講起。
“之後北邊陸續傳來好訊息,雖無大勝,但對方屢次進攻未果,我方累計殲滅敵軍無數。”子周語速越來越慢,“我今天才知道,殲滅的……哪裡是什麼敵軍,都是——都是被西戎人驅趕著清理道路的普通百姓啊……”
他低著頭,喃喃自語般繼續:“數萬百姓為西戎人清道開路,搬運崩塌的山石。當塞道的石頭慢慢減少,那最後半里,已經在機弩火器射程之內。關內守將命令全體射殺,穿甲箭和霹靂彈飛蝗一般撒下去,很快屍體堆得比兩邊的亂石還高……西戎人不停的驅趕百姓上前,先清理屍體,再清理石頭,往往屍體拖走多少,馬上就填滿多少……雙方都像瘋了一樣,這邊趕,那邊殺,百姓進也是死,退也是死,哀嚎慘呼聲傳遍群山,迴音直到關內數里都能聽見……
“百姓死光了,西戎人又把投降的錦夏士兵送了上來。因為怕他們逃跑叛變,根本沒有給像樣的鎧甲和兵器,比普通百姓好不了多少,一樣送死。這些人,這些人……”
子周不知道該怎樣做出評價。他以為自己無法對投降者寄予同情,話到嘴邊才發現,更難面對的,原來是屠殺本身——這場敵我雙方精誠合作成就的完美屠殺,灑下漫天遍野淋漓鮮血,模糊了心中界線。
沉默許久,最後輕輕道:“這樣的戰爭,前後打了幾個月。誰也不知道,那段兩丈寬半里長的官道上,留下了多少無辜冤魂……”
忽然“啪”的一聲,一本書被子釋碰落地面。
聲音不大,卻嚇得四個人同時一驚。子釋彎腰去撿,帶動桌上燭焰明暗飄搖,整個閣樓都似乎晃動起來,叫人心神不定。還是李文最先穩住,發覺大少爺弓著身子,指尖探了幾下也沒把書拾起來,兩步衝過去,一手拿書,一手扶住少爺。子釋抓著他胳膊緩緩坐正,長吁一口氣:“想必,定遠將軍那裡,把這些,都算作軍功報了上來。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子周同樣長吁一口氣,才回答大哥的問題:“北邊催要火器弓弩的摺子一道緊著一道,京畿銳健營的庫存早已調空。兵部張羅不過來,跟太師請示能不能從禁衛軍或都衛司挪點兒。兩邊統領誰都不願意,太師也不敢抽走京裡的軍械,就拖著沒辦。兵部有定遠將軍的人,為這事和都衛司方統領過不去。方統領與理方司外衛所的杜大人私交甚篤,早知道北邊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