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文漢亭到朱家河鄉擔任鄉長已經一個多月了。 此刻,坐在辦公室裡,翻動著手中的記事簿,心潮澎湃。 一個多月裡,除了到縣裡參加縣政府全體會議和列席縣委常委會,他一直待在朱家河,一有空就帶著李夏,由幾個副職輪流陪著,到所在村調研,熟悉情況。全鄉十六個村,除了朱家河村,最近的村也距離鄉政府十五公里,最遠的接近四十公里。到村的路雖然通暢,但路況都不怎麼好,全都是泥土路面,坑坑窪窪的,崎嶇又顛簸,很多地段顯然是接到鄉上通知才剛修墊填充不久,勉強使小車通行,可想而知,雨季裡,道路又會是什麼樣子。 到村後,除了聽村兩委的彙報,還要到村裡面,依據農戶經濟狀況按照上、中、下,分別選取三至四戶,入戶走訪。每天回到鄉政府都已是傍晚,一個筆記本也差不多記完了。 “我這還是第一次到冷水村來”,在冷水村入戶的路上,李夏邊走邊說。 “你是哪一年上來的?”文漢亭也有點驚訝了。 “九六年招教上來”李夏道:“九九年轉行到鄉政府辦公室”。 “也十年了”文漢亭還想說什麼,終是什麼也沒有說。 在老莊村,他們爬了一個小時的山路,到了住在陝甘交界的貧困戶家裡,一個瘦的已經是皮包骨頭的乾癟老人,正躺在火塘的老式躺椅上,抽著老菸葉子。 “大爺你今年高壽?”文漢亭問道。 大爺精神頭倒是十足,耳聰目明的:“我娘說過,我是民國元年生人。”說話並不是本地口音。 “你老家是哪裡的?” “河北” “怎麼落戶到這裡了?” “民國三十六年逃兵到這裡落了戶,途中小腿中了槍,便沒下過山。” 在黃崗村,當來到一戶只有兩個己七十多歲的老夫妻家裡時,碰到鄉電管站在收取電費,二塊柒角,老漢在屋子裡去了很久,拿出了一沓整整齊齊的一角二角紙幣和幾個鋼鏰:“家裡只有一塊八,差九毛,我賣給你3個雞蛋吧。” 翻看著這一個月的筆記,文漢亭的心情異常地沉重,進入二十一世紀已經六年了,而朱家河的老百姓還有人依然生活在溫飽線上,個別智障、殘障家庭生活的更艱難。 但每個村都有幾戶、甚至十多戶別樣的人家,住著紅磚小洋樓,窗玻璃在秋陽下,閃著耀眼的光,杵立在泥牆土瓦之中,很是扎眼。朱家河是不生產紅磚、鋼筋、水泥的,這些材料,從近一百公里的漢源縣運上來,僅紅磚的運費,就是磚價的近二倍。 玉米、小麥是絕大多數人家一日三餐的主糧,大米只是用來調劑口味的。貧困戶,如果得不到鄉政府的救濟,估計一年也嘗不到大米的味道。 “還是現在的政策好,我們趕上了一個好時候。”這是文漢亭到每個村子聽到的來自老百姓最多的話,他聽在耳中,是那樣的樸實真摯,完全是山民發自肺腑的聲音。 “我們誰能想到,在我們的有生之年能夠照上電。要沒有今天的好時代、好政策,誰願意花這麼多錢,把大電送到這窮山溝的家家戶戶?一年收的電費,怕是給電管站的人發工資都不夠。” “還是老百姓最好,最懂得感恩”文漢亭自言自語的說道。 快十點半了,文漢亭站起來,今天要調研完最後的朱家河村。忽然,聽到院子裡有很多車停下,接著便聽到關車門和熙熙攘攘的話語聲。文漢亭透過窗戶看下去,從前前後後四輛越野車上,下來男男女女十多個人,穿著乾淨整齊,沒有文漢亭認識的,也懶得理會,拿上本子,往一樓副鄉長劉偉明的屋子裡去。在樓梯轉角處,和正上樓的這十多個人迎面遇上,一個手裡轉著念珠老闆模樣人,打量了他一眼,嘴張了張,便擦身而過。 身材高碩結實的劉偉明正鈄靠在椅子上和計生辦主任羅廣義交談著工作,見文漢亭進來,劉偉明站起身,將自己的椅子讓文漢亭坐,動手給文漢亭的杯子裡續了水,才在旁邊坐下。 “你們是在研究工作,怎麼了?”文漢亭見兩人面容疑重,便笑著問道。 “又被縣計生局通報,要求三個月整改到位,否則一票否決。”劉偉明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