峙的姿勢。
齊立言和張慧婷離婚的時候連書面離婚協議都沒簽,確實也沒什麼好籤的,房子是老爺子的,除了幾件衣服和鍋碗瓢盆外,他們既無房產,也無財產。齊立言對張慧婷說:“你想拿什麼,都拿走!”張慧婷收拾著自己的衣服,裝進一個塑膠編織袋中,她苦笑著,說:“開水瓶去年就不保溫了,黑白電視機眼下只能是當廢品賣的,鍋碗瓢盆我也不想要。這過冬的衣服我帶走,其他的都留給你。”齊立言指著一捆甘蔗說:“把這捆甘蔗給我留下吧!”張慧婷說:“你最好把它扔了,甘蔗已經不甜了。”齊立言沒說話,他已經聽出了張慧婷的意思,心裡像是被一隻小蟲子咬了一下。解放前建的老屋裡光線很陰暗,他們協議離婚時誰也看不清對方臉上真實的表情,木格窗子上玻璃壞了一塊,一小股風鑽進來,屋裡才有些生氣。
女兒問題也沒有爭議,既不歸張慧婷,也不歸齊立言,兩人共同撫養,星期天由兩人輪流接回各自的家,齊立言每月貼給二百八十塊錢學雜費和生活費。齊立言剛從錢輝那裡借了八百塊錢,他當即掏出二百八十塊給了張慧婷,張慧婷很吃驚地看著齊立言,眼睛裡充滿了疑問,齊立言說:“是跟我同學借的。不過,不是女同學。”都到這個時候了,齊立言還不忘刺激一下張慧婷,張慧婷於是也就毫不含糊地反擊了一句:“女同學幫你,那還得要你有那個能耐,是吧?”
張慧婷和齊立言去民政局辦離婚手續的時候,民政局辦公室裡正在分柳陽湖大閘蟹,由於民政局工作人員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大閘蟹的肥瘦上,所以離婚手續辦得倉促而馬虎。齊立言張慧婷將紅本換成了綠本,五年的婚姻在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裡就這麼作廢了。他們每人手裡攥著一本綠色封面的離婚證,就像攥住了一本綠卡,從此自由了。
自由了的齊立言和張慧婷這一前一後走出民政局院子後,面面相覷,不知說什麼好,在一陣沉默之後,齊立言多此一舉地用手穩定了一下鏡架,說:“感謝你當初看上我這個窮小子,雖然我很努力,但還是讓你失望了,沒讓你過上好日子,還受了那麼多苦,我對不起你!”
張慧婷聽著聽著眼淚就流了出來,她想說:“你對不起我,為什麼還要逼我離婚?”可婚已經離了,說也沒意思了,於是騎上腳踏車,沿著來路相反的方向匆匆離去。
酒樓 7(1)
齊立言走進老爺子房間的時候,老爺子正在昏黃的燈光下反覆推敲著手中的一個青花瓷盤,這是鴻祥房產公司老總請他鑑定的一件北宋官窯瓷器。齊立言走到老爺子身邊的時候,老爺子有些興奮地說:“這不是定窯的瓷器,是民國初仿製的贗品。”
齊立言對老爺子手中的盤子置若罔聞,他挨著床邊坐下來,年代久遠的鏤有梅蘭竹菊木雕大床“咯吱”地響了一聲,齊立言穩定了一下屁股,儘量讓自己身子踏實下來,他湊過腦袋,像是彙報他做對了一題作業般地說:“爸,我和慧婷離了。”
老爺子手中贗品盤子差點掉到了地上,但飽經滄桑的他很快讓自己鎮定下來,他將盤子輕輕放到裂紋深刻的奩桌上,手指不停地抖動著,他沉默著,沉默中是巨大的震驚和震驚後的啞口無言。
齊立言知道老爺子想說而又沒說的話是什麼,所以他沿著老爺子的心思說:“爸,事先不跟你商量,我不是有意冒犯你,是我不想讓你煩心太多,你看這兩年我們一直在吵架,吵得大家都不想過了。就算你出面調停,暫時不離,可糊得了初一,糊不過十五,離婚是遲早的事。”
老爺子捧起那把壺蓋上刻有“可以茶清心”字樣的宜興紫砂壺,喝藥似的輕輕喝一口,堵住的嗓子被打通了,他第一次表示了對齊立言的質疑:“婚姻不是兒戲,豈可如此草率,慧婷縱有諸多不是,但你是一家之主,隱忍克己,謙讓為懷,何至於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