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潺潺淙淙的流水,宛如遠處飄來的天籟,伴隨輕柔潔白的浮雲,蘊在幽弦慢撥中。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掩不住的微笑,好像生的喜韻,嫋一縷恬淡與閒適,在陽光的輝映下,好似佛祖降臨,生機滿滿,禪意悠然。
隨著最後手指不斷刮過琴絃,聲音漸次降低,最後化進鈴音中消散。一曲聽罷,整個身心都得到放鬆,好似在佛前洗禮過一般,心情寧靜。曲妙,技高,切合心境。素琴情不自禁地讚歎:“公子好琴藝,都說化曲入心,公子真是個中好手呢。”
那年輕人卻只是淡淡笑道:“謬讚,我也只適合彈這樣的曲子罷了。”語罷,那年輕人施施然起身,拱手鞠躬道:“我該走了。”
素琴一慌,起身追趕,卻不想那年輕人步履輕快,已將她甩了好一段距離。素琴懊惱,只得扯著嗓子喊道:“公子,方才那隻曲子叫什麼?”
“你願叫什麼就叫什麼吧。”前方遠遠傳來悠揚的男聲。
“那公子可會再來?”素琴繼續道。
前方白色的背影並未回頭,只是遠遠揮手:“隨緣吧。這亂世之下,京城早晚要變天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任川紀事(二)
任玉晗第一次見到任川的時候只有十六歲,那時她還只有一個沒有姓的名字“玉晗”,那時她還是京城第一歌舞坊中最紅火的舞女。而任川,年方二十,是朔方王麾下的大將軍,統領三軍,剛剛攻破京城,正是春風得意之時。如果換個性別,這該是多少佳人的春閨夢裡人。
那一日,朔方王為慶祝攻破京城,在皇宮大殿裡宴請全軍,特意請來京城第一歌舞坊來助興。作為京城第一歌舞坊最紅火的舞姬,玉晗自然是要上臺跳舞的,跳舞不說,還要給首席的將領們包括朔方王在內斟酒。
玉晗就是在那時見到的任川。
她穿著火紅色的無袖舞衣,擺著雪白的藕臂在臺上跳舞的時候,隱隱感覺到一道專注的視線一直在自己身上。她借跳舞的契機朝臺下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任川。高高束起的頭髮,因長年行軍而曬成小麥膚色的臉上,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毫不避諱地與她對視上,漆黑的眸子宛如一口幽幽的井,似在引誘人沉淪。
玉晗就那麼陷了進去,只是因為那一眼。
後來斟酒的時候,按理說,作為最當紅的頭牌,玉晗應該去給坐在最高處的朔方王斟酒。然而,她端著酒盞毫不猶豫地去了左手邊的第一位——傳說中攻下京城的大將軍任川的位置。本該給任川敬酒的姑娘去給朔方王敬酒了,那姑娘笑的滿心歡喜,一心以為自己是上天的寵兒。
方才在舞臺上目光那麼赤|裸|裸地追逐著她,現在下來給她敬酒,那大將軍卻看也不看玉晗一眼,只是垂著頭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玉晗在給她滿到第八杯的時候就不肯給她倒酒了,任川見她不願意倒也沒說什麼,只是仍然低垂著頭。後來宴席進行到中途的時候,任川離開了慶功宴。坐在最上方的朔方王看著任川離去的背影,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穩穩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宴席很熱鬧。這是必然,任誰打了三年的仗,終於功成名就活著回來的時候都不免心情放鬆,想要好好樂一樂。所以基本沒有人留意到任川的離去。
但是玉晗知道,她不僅知道,她還追了出去,根本不理會身後樂坊媽媽的呼喊。
大殿的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豆大的雨點敲打在地面上,雨落之聲清晰可聞。然而任川卻視而不見,徑直走入雨中。
“大將軍!”身後傳來女兒特有的嬌嫩的呼喊。
任川停住了,卻沒有回頭,任雨水澆灌在她的身上,打溼了她全身。
玉晗匆匆忙忙拿著傘出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任川彷彿自虐一般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