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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 14

竟然要到今天才看清楚,他屁都不是,只有他對小雷家全心全意,沒有小雷家對他的全心全意。可是小雷家是他全部的心血…… 雷東寶才剛到勞改農場,暫時還沒被安排工作,與老孃等見面回來,犯人小頭目安排他擦樓梯。要是在大半年之前,誰敢要他做這等囉唆事,他一早端起髒水盆兜頭扣下去,但現在他連馬桶都刷過,擦個樓梯又有何難,而且雷東寶今天異常配合,一句廢話都沒有,拿起抹布就奮力擦洗,那架勢,就跟以前在部隊時候想爭做先進分子似的積極。小頭目看見還覺得這樣子挺合理,知道雷東寶剛才見媳婦去了,新犯人見媳婦還能有什麼好事,肯定對方想跟他掰。天雨逢屋漏,誰這時候還能開心起來。(繼續下一頁)

雷東寶機械似的擦著欄杆,心裡反覆思考韋春紅帶給他的些許資訊。所有的資訊,除了宋運輝幫他減輕刑罰一項,其餘都令他大大失望。他選的管家雷士根竟然不對,為什麼?以前他經常出差、偷懶,可只要村裡有雷士根在,就不會亂套。而大家也信服雷士根,全村除了聽他的,就剩聽雷士根的。怎麼他一出事,雷士根就壓不住了呢?還有紅偉、忠富。這兩個人終於讓小雷家人認清他的作用,可這兩個人也把小雷家的半壁江山毀了。雷東寶想著又是心痛,那是他多年心血打下的江山。 可才心痛一小會兒,雷東寶就想給自己一巴掌,那幫沒良心的,他還心疼個啥?可想著想著,又心痛了。那是他這麼多年的心血啊,他這麼多年一門心思地經營,一顆心全扔在小雷家,他沒兒沒女,小雷家是他的命根子。看現今連福利都發不出,一半實業倒塌,他豈止心痛,簡直是滴血。即使事實證明小雷家離了他就不能活,可他依然高興不起來。雷東寶的心矛盾著,衝擊著。原先的冷笑,幾桶水擦下來,變為傷心。 雷東寶晚飯後躺在新人不該有的不差的床位上,看著外面黑暗的天,不覺想到當年小雷家的老書記。這個時候他終於能夠理解老書記為什麼會自殺。老書記即便最先確實沒臉見人,可最後上吊那一刻,可能心中更多的是失望,失望於沒一個人站出來說話,為老書記過去的功勞吶喊,為老書記的功過做客觀定調,承認老書記擔負的過大責任。而這其中,也有他雷東寶的一份「功勞」。老書記當年的失望,如今也讓他雷東寶嘗到滋味了。被畢生奮鬥的命根子拋棄,雷東寶都不知道自己還保留了些啥。 這滋味,很不好受,令雷東寶滿心灰暗。令他都不願想等他服刑完畢,該回哪兒去,怎麼回去。雖然他已經知道,照如今的勢頭,他已經無法照原計劃回去了,可他現在都灰心得沒心力想那些出路那些未來。 但饒是再灰心,雷東寶依然能察覺周遭的變化。他不曾如其他新人般受辱,他的床位第二天升到靠窗,他的工作第三天得到改變,竟是人人羨慕的散仙般好活兒:管泵房。所有人見了他,臉上都有了笑意,言語間都是帶上客氣。雷東寶不是傻子,早猜到一定是有人替他活動了。只是他不知道到底是誰在外面替他活動,以往,他或許可以毫不猶豫地回答:小雷家人。而今,人心已經叵測到令他灰心的地步,他還敢指望誰來幫他?而今,有誰幫他,是他的運氣,再非理所當然。 他獨個兒清閒地待在泵房,日日曬太陽睡覺,倒也閒散快活。不久,血色恢復了,鬆垮的肉皮又貼緊骨肉,整個人恢復精神。可他心裡不快活,跟看透了俗世一般,看什麼都不順眼,看什麼都沒勁。不過不再如以前說出來嚷出來,他現在是什麼身份,處於什麼環境,還有他說話的份嗎?他更多時候是看而不說,硬生生給自己的一張嘴上了膠條,這一看而不說,沒想到竟是看出好多以前忽略不計的瑣碎人情。原來,他以前看的大江大河底下,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水滴石穿,那一份陰柔功夫。雷東寶不用參與集體勞動,更有機會旁觀者清,看得驚詫不已。 這時候,又說有人來探監,別人好不容易得一被探的待遇,他卻得一週一次。 他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