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枝心確實找不來太醫。臉上有幾分急切,卻依舊篤定的,端端正正下拜叩首,額頭就那麼重重的,撞在地上的青石板面。
一下,兩下,三下。嬌嫩的肌膚肉眼可見的紅腫,又毫不留情的破潰出血。暗紅色的血跡染上青灰的石板,拼成一個形狀詭異的圖案。
「你夠了。」趙熠咬牙,聲音從齒縫裡擠出來。他不知窩著的火該怎麼宣洩,他只覺得再不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他的一顆心就要生生爆開了。
一抬腿,身前的女子被重重踢翻在地。她皺著眉揉了揉被踢中的肩頭,再次在他跟前端正跪下。
「陛下。」她喚他,是輕柔舒適的語調。
「陛下,嬪妾知錯。嬪妾不該惹陛下生氣。」
「嬪妾愛重陛下,嬪妾的命都是陛下的。可有些事情若是不去做,嬪妾也會於心不安。」
「陛下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嬪妾無權指責。只求陛下容忍嬪妾任性一回,畢竟是嬪妾有錯在先,錯了就該受罰啊。」
她說的無一絲怨言,甚至帶出點兒笑意。抬頭看向居高臨下的男子,目光中的依戀孺慕那麼深。
趙熠聽她輕輕說道:「嬪妾讓陛下失望了。只願宮中淑女能有比嬪妾更知情識趣讓陛下開懷的,陛下便不必為嬪妾的任性而傷神了。」
聽聽,多麼溫柔的話語,多麼殘忍的話。趙熠下意識的捂住漲的生疼的額角,泛著血紅的眼睛看著她,看著她毫無愧疚,甚至還在笑著。看著她光潔的額頭上一滴鮮血順著眉心墜落,在那張好看的臉上劃出一道猙獰的血色。
「還愣著幹什麼!宣太醫!」他憤怒的吼出聲,嚇了身後的小崔公公一大跳。卻是再也沒法兒待在此處看這個女人的表演,裹挾了怒火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他居然退讓了。他一邊疾走,一邊在心中冷笑。他居然對那個女騙子退讓了!憑什麼!憑什麼她敢這樣對自己!憑什麼她可以平心靜氣的說出那麼難聽的話!
虧他還讚揚過慧嬪是朵機智貼心的解語花。他一定是眼瞎了耳聾了,才沒看出她和那些女人一樣蠢!一樣的愚不可及!
他走的飛快,快的甚至有幾分潰不成軍的虛幻感。而他絕不肯承認自己在逃避——逃避動了心,逃避對那個讓他動心的女人的無可奈何。
宋貴人。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他將不願觸碰的思緒狠狠壓下,大腦開始飛速運轉:目前看來宋貴人並不是非死不可,前朝連孔太傅都將經歷放在了繼皇后的人選上,只要看緊了宋氏不亂說話——
「來人。」
他忽然站住。目視左右,小崔公公十分機靈的上前聽差。
「傳朕口諭,宋貴人對貴妃不敬,對朕言語頂撞,當貶為庶人打入冷宮。看在慧嬪為她求情的份上只貶為從九品選侍,即日起遷入長禧宮中,由慧嬪負責管教。」
「……奴才遵旨。」
「還有。」
他深吸一口氣,臉色愈發蒼白冷漠:「慧嬪恃寵而驕目無君上,即日起禁足長禧宮,若無朕旨意永不得踏出長禧宮半步。」
「陛下?」小崔公公這回是真嚇著了,下意識就要求情,卻被他森森目光唬的一動也不敢動。
「還有。」他邁步繼續向前走,聲音遙遙從前方遞過來:「宋選侍所生小公主賜名趙嫿,交由慧嬪撫養——你先去宣口諭,朕會讓禮部擬了聖旨送來。」
「……是。奴才遵旨。」
小崔公公看著陛下漸漸走遠的背影,十分不解的撓了撓頭。這慧嬪娘娘到底是失寵了還是沒失寵呢?若說沒失寵吧,下旨申飭已經很嚴重了。可要說失寵吧,陛下一不降位份二來還白送一個公主。要知道陛下這會兒也就這麼一兒一女,大皇子看著病懨懨的一直沒賜名,這小公主倒先有了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