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憫在馬車一側看見了自己從鬼方騎兵手中繳獲的棗紅馬,她神采飛揚地掀開車簾子鑽了出去,步伐輕盈地踩著車轅飛身躍到馬身上。
楊靖之將馬鞭拋來,“接著!”
商憫抬手穩穩接住,握柄甩手一揮,口中輕喝:“駕!”
棗紅馬頓時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越過身覆黑甲的將士和整齊列陣的戰馬,黑色的軍隊中一點棗紅色就像激流中飄蕩的紅葉,乘著流水飛速向前,然後超過了激流,直奔城門而去。
駕馬的身影似紅葉般飄入城門,城門守衛霎時跪了一地,商憫一騎當先與他們擦身而過,“恭迎公主”的呼喊才從身後追上了她的耳朵。
城牆之後有樓梯可以通向城門樓,守著樓梯的武王親衛默契地向兩側一退。
商憫從馬上一躍而下,立刻有侍衛上前為她牽馬。
她步伐輕快地沿著石梯跑上城樓,還沒等她登頂,一角玄黑色的衣袍從石梯拐角顯露,武王商溯威嚴又慈和的面孔是那麼熟悉。
她上樓梯時在想,公主面見父王該行什麼禮?
可是當商溯兩臂張開對她喊:“憫兒。”
商憫想也不想地奔了過去,身體驟然騰空,她被一雙有力的臂膀高高舉起。她撲騰兩下手腳,無比順暢地喊出那個詞:“父王!”
商溯眼中含著笑意,將她掂了兩下然後才放下,只說:“瘦了。”
“我餓得吃生肉,吃蟲子。”商憫嘟囔。
她眼珠一轉,壓低聲音說:“讓那個敢刺殺我的人先吃幾天蟲子再死。”
“那未免太便宜此人。”商溯笑道。
“父王是想誅九族?”商憫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
商溯沉吟道,“即便為父想這麼做,怕也有些難度。”
本以為記憶不再,與父親見面或許會陌生和尷尬,然而事實並非如此,父親仍是父親,女兒仍是女兒,哪怕記憶喪失,親情卻不會變。
商憫站在商溯身側,非常識趣地轉移了話題:“今日是我回朝鹿的大日子,談論這些著實晦氣。父王,我想回家了。”
“憫兒稍等片刻。”商溯領著商憫走上城門樓,站在了最高點。
城門樓共五層,每一層的角樓都裝配著巨大的弓弩,弓弩中裝填的箭矢有成人手臂那麼粗,箭頭寒光爍爍,若其發射,恐怕就連大象也能一擊射死。
守城將士彷彿靜默的雕塑,手中的虎紋軍旗迎風舒展。商憫一時晃眼,竟在這些將士身上看到了萬丈淵下青銅人俑的影子。
趙素塵也走上了城門樓,先是與武王商溯行禮,接著口稱:“二哥。”
“四妹來得正好。”商溯目光望向天與地交接之際,“金門衛也到了。”
趙素塵也向遠處望去,語氣淡淡:“他們比預計的早到兩天。”
“什麼?什麼金門衛?”商憫趴在城牆頭使勁踮腳尖,但是牆頭太高了,她便是踮腳才勉強能看到一點點城外的光景。
趙素塵輕咳一聲,寬大的袖子掩住嘴別過頭,似乎在強忍著不讓自己笑出聲。
商憫鬱悶地被父親舉起,終於看到了遠處的景象。
那是一支身披金甲的軍隊,人數並不多,大概也就一千人,但是為首者騎在馬上極有氣勢,頭盔上的裝飾的冠羽華麗至極,盔甲的肩部是麒麟首的樣式,鱗甲即便在太陽不熱烈的陰天也折射著耀眼的金光,可見來者身份不凡。
最讓商憫驚訝的是這支軍隊所持的軍旗是白底金紋,其上繪製踏雲盤旋的龍。
“龍?是燕皇的軍隊?”商憫猶疑道。
“正是。”趙素塵答,“帶兵者是燕皇之弟,平南王姬麟。”
商憫壓低了聲音:“他們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