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酒客們換了旁的話題,才道,「同他私奔時,我也並沒有想要什麼名分。」
樂韶歌知道她並不是想說——縱然他日後要婚娶高門,她也願意無名無分的跟著她。
她只是不解罷了——她不惜一切也要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可這世上偏偏有一些人,連跟自己喜歡的人長相廝守的勇氣都沒有。
「娶妻是一件這麼功利的事嗎?」她又問。
樂韶歌便道,「對有些人來說,確實如此。只要他們不招惹他們配不上的姑娘,倒也不算德行有虧。」
小姑娘釋然又悽然的一笑,「什麼啊。明明是我家門第低,配不上他。」 她想了許久,終還是忍不住假設,「若我出身再好一些……」是否便能得到一樁美滿的因緣了?
樂韶歌便道,「我可以為你造夢,讓你在夢中出身高門,同他相戀,看一看這結局。」
小姑娘再度訝異了,「你能做到?」
樂韶歌:呃……
她感覺自己是能做到的,可……她失憶了,還真不太確定。
她不由看向樂正公子。
樂正公子道,「能——」他轉向小姑娘,「然而你確定自己想?夢中所得不過虛無,你已可悲到這種地步了嗎?」
樂韶歌:……?
相處這麼久,這還是樂正公子頭一次拆她的臺。
她其實覺著樂正公子說的也不錯。然而,該怎麼說呢——有時人就是要經歷虛無,方能看破解脫。有時人拼著那一口氣不肯放棄,也並不是因為她執念深重,她就只是想看一看那結局罷了。直接給她看結局,就是最簡單有效的法子——大可不必強迫她去看破、去戒斷。
樂正公子是個較真的人,處事理念怕也是處處強己所難,活得認真又辛苦吧。
樂韶歌竟莫名有些心疼他了。
而小姑娘居然同他很有共同語言。略一怔愣,便道,「……還是不要了,聽上去真的好可悲啊。」
樂韶歌:……
「你羨慕她的妻子嗎?」
「……就是覺得,她做的那些我也能做到。」可她得到的那些,她卻都得不到。
「然而劉穆之同她結髮,卻寫詩懷念你。換了你是她,你作何感想?」
「……」片刻後,「我好像也沒那麼羨慕她了。」
樂韶歌失笑,又道,「那麼……你羨慕劉穆之嗎?」
小姑娘再度愣住了,她不由看向樂正公子——顯然樂正公子先前所說的話,她已記在了心上。
樂韶歌道,「下一世,你定能成為比劉穆之更見多識廣的人。」
小姑娘沉默了片刻,道,「在此之前,能不能送我去見一見劉穆之?」
夔州這位新刺史,這一夜是獨自入睡的。
妻子自幼得父母精心教誨,德言容功皆無可挑剔,一舉一動都合乎禮法。唯有一點令人遺憾——岳家覺著女子無才便是德,只粗教她識了幾個文字,讀過《女誡》《女訓》便罷。於詩文一事既無修養,似乎也沒什麼興趣。雖日常柔婉仰慕的聽他講說,卻至今仍無學習之意,更不必說同他互有唱和點評。早年家道貧窮,仕途顛沛,多勞她營運,也確實無暇教她。如今家計漸有起色,他亦有心教授,她卻依舊婉言謝絕,「此非女子本分」。夫妻交流,不免乏趣可言。
暇日無事,重遊故地,思及少年韶華,不免便又想起早年在此地所行荒唐事,所遇照水伊人。
……依稀似笑還非笑,彷彿聞香不是香。
展家令文,音容宛在眼前。
得知她的死訊後,他曾無數次追悔自省。之後十六年潔身自好,不肯再行一樁荒唐事。
他也確實再不曾遇到過她那樣的女子,天真爛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