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那裡人人都有鳥?」
「追隨樂神之道的,確實人人都想要有。」
「為什麼?」樂神不解,並且很有些小脾氣,「我自己都沒有!」
「沒有嗎?」樂韶歌故作驚訝,「可是,在香音秘境的傳說中,妙音鳥與樂神共命雙生,有樂神之處便有妙音鳥啊。」
「妙音鳥?共命雙生……」樂神靈光一現,顯然想起了什麼,「可是……它是一隻鳥啊!」
「……嗯。」樂韶歌稍稍有些不明白了——她想要的不就是一隻鳥嗎?「它正是樂神的共命鳥。時至今日,每當香音秘境有樂神血脈誕生,妙音鳥依舊會聞歌前來,與她結契。」
「哎?」樂神再次眨了眨眼睛,「……你說,香音秘境有樂神血脈流傳?」
「嗯,我家小師妹便是其中之一。」
「你的……小師妹?」
「嗯……『舞霓』便是她的名字。」
樂神後退了一步,自相逢以來頭一次流露出了混亂、不解的神色。她糾結良久,彷彿在思考了一切可能性之後終於不得不承認某種她不想承認的真相,她難過的望向蘇迷盧山頂,喃喃道,「原來聖尊早已料到了……原來我當真會舍他而去嗎……」
樂韶歌不知她從何得出這樣的結論,但潛意識裡她又似乎明白樂神在說什麼。
——蘇迷盧山上眾天神是已被正史放逐了的傳說,凡間本不該留下他們的蹤跡。但樂神的血脈確實一直都在香音秘境傳承。
或許,樂神後來又回到的凡間。
此地的樂神和彼處的舞霓,必定有特殊的因果羈絆。
儘管如此,樂韶歌依舊也為她難過起來。
「我想,他確實是有所準備的。」樂韶歌說。她想安慰這姑娘的,可是你不能因看到雛鳥依戀、痛苦而告訴它,就算一輩子都待在巢裡也沒關係。
樂韶歌並不是很喜歡天帝,自知曉了他的存在,她便總忍不住想起倚馬千言。這個麻煩的說書人思路清奇,跟他說話總是莫名其妙就拐到稀奇古怪的話題上。樂韶歌依稀記得,自己確實曾和他說過類似的——他們稱之為「設定」的話題——關於故事裡的「全知者」是否有存在的必要。他如此描述:全知者就是一個說書人。說書人可以出現在自己講述的故事裡嗎?可以。但他是故事裡的角色嗎?不是。他是故事世界的俯瞰者。
儘管說這話時他神色悲傷,彷彿是個為故事動容,進而感受到自己的孤獨和無能為力的說書人。但歸根到底,他依舊是故事的「俯瞰者」。當一個故事結束後,他惆悵一陣子,也就奔向下一個故事了。他的動容,又能有多長情呢?
……她心底隱隱希望,不論樂神還是舞霓,都能從這種不對等的依戀中解脫出來。
她說,「我想,你可能錯會了天帝的本心。他關照一切世界,萬物皆受他的庇護,時間與距離於他而言毫無意義。你是留在蘇迷盧山上,還是落在紅塵中,都身處他的庭院裡。並不是說留在蘇迷盧山上是陪伴他,下凡去就是拋棄他了。」
「……」樂神顯然無法反駁此等正論,但還是低聲抗議,「可是,對我來說,下凡去便是遠離他了啊。」
「也許是更靠近他了呢?」樂韶歌道,「也許天尊他其實也想化身為人,下凡去體驗一遭。不過——這便不是我所能知曉的了。」
她並未執意規勸。這種事她說再多也無用,歸根到底還是看樂神自己的心意。
樂韶歌離開蘇迷盧山時,並未受到任何阻攔——據說就連最死硬派的戰神都「夢中化身下凡」去了,樂韶歌是去是留,早無人在意了。
唯一規勸過她的,只樂神而已。
樂韶歌雖是「夢中化身下凡」的始作俑者,她本人卻並無此種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