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槨之外那人猶然不知危險逼近,怔愣的看了樂韶歌一陣, 待耳中傳聲石裡響起同伴的詢問聲,才遵循指使拉了拉腰上繩索。
他取來網鉤,繞著冰棺纏了幾圈,正待綁緊時,傳音石中忽的傳來幾聲慘叫。
「雷……是雷,不,是龍!快起飛……」
叫聲未絕,便聽冰面轟然破碎,五六個修士連同毀壞的飛行法器一道墜入深海之中。海面上電光與雷鳴聲一同鑽入水中,遊走間便化作七八條鱗爪嶙峋的冰龍,張開巨口向他們撲去。那些修士初時還想抵抗,然而片刻間便被沖得七零八落,避水訣都維持不住。
正試圖將棺槨縛住的那人有些驚,丟下網鉤,正要去幫忙,便有個年長的修士狼狽的出聲提醒,「別過來,沒用!來不及準備了,你快些奪舍——棺材裡那女人才能救我們!」
那人這才明白過來,手忙腳亂的試圖開啟冰棺。
所幸,那棺蓋比他預想中更容易開啟些。幾乎是略拍了拍便自動開啟了一般。
那人看著冰棺內宛如睡中的美麗面容,稍有些不知該如何下手。然而同伴們局勢危急,已由不得他踟躇退縮。他一咬牙,發動法器,侵入了樂韶歌的識海中。
傳說中極地寒冰是療傷聖品。只要不死,在冰裡修養數載,不論怎樣的瀕死重傷都能緩慢恢復。就算是死了,也能不斷修復屍身上的傷痕。不過,把屍身修復得再完美又如何?這世上並沒有起死回生的靈藥。縱然修復得完美如初,也不過是造出個可供奪舍的絕佳容器罷了。
而這冰棺裡的人無疑是死了,並且死去已有七年之久。
——那人完全不曾考慮過她或許還有生息的可能,他反而很擔憂她死去太久了,識海早已湮滅不存,那麼他得到的就只剩一具尋常肉身,她生前的記憶和修為,他就都繼承不得了。
所幸,大能修士的識海顯然沒這麼快就湮滅。
他順利侵入其中。
然而,甫一定住心神,見到那識海中殘存的景象,他的心志瞬間就被攫住了——那是一片無限廣闊和瑰麗的海。極目遠眺,只見世界浩瀚蒼茫,他身處其中只覺自身渺小如蟲豸、沙塵。
不必說試圖去接管、掌控這世界,他甚至悚然不知自己在這浩瀚世界中究竟身處何處。
他奪不了她的舍——他幾乎立刻便意識到了——他最多如蜉蝣般朝生暮死、不為人知的寄居在此,他看不懂這世界,他恐怕連逃出這世界的路都找不到。
能有如此浩瀚的神識,修為還不知得多高,卻被幽冥界區區一個太幽城主一劍刺死了。
那麼,那個有能為統御香音和戰雲兩界,甚至傳說即將整合天龍界的蕭重九,又該是怎樣的能耐通天?憑他們幾人草草謀劃,當真有能耐奈他何嗎?
他一屁股坐倒在沙灘上。
隨即腦中一醒,想起了還在深海中被冰龍追殺的同伴。
「奪舍,對了,我要奪舍。」他結結巴巴的唸叨著,「這識海雖……雖遼闊,可主人已死。這裡是無主之地,我就是新的主人。只要把本我意識灌、灌注其中……」
他閉目,試圖用自我意識包裹這片識海。
當他以自我意識叩擊此地的門戶時,那自夢境之外傳來的輕微的響聲,終於喚醒了在夢中夢裡掙扎欲醒的主人。
隨即,海上有風襲來。
他聽到海中似有龍嘯聲傳來,戰戰兢兢的扭頭看過去,便見海中有巨鯨一躍而出。身軀如山之高,遮天蔽日,仰望之不盡。
海上攪起巨浪,正向他拍來。
他怔怔的坐倒在地,無處可躲,心想我命休矣。
卻見那巨鯨溫和的眼睛了不在意的掃向他。隨即海上一枚浮沫升起,便如護住蟻蟲般將他包裹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