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家屬院裡,聞書硯重新穩住腳步,臉上沉靜如水。 平靜的水面下掩蓋的是舟車勞頓,是頭疼的病態,和不可遏止的心痛。 李曉禾見聞書硯只是虛晃一下,沒暈掉也沒摔倒,轉身跑進了樓道。 去找沈知蒽,告訴她男朋友來了。 如果一切都是誤會,趕快下去解釋。 不然窗簾一拉,時間一長,什麼都解釋不了了。 視窗的光景,任誰看了都會誤會。 李曉禾“噔噔噔”跑上二樓。 昏黃的走廊裡,小楊從熱水房裡出來,端著一盆溫水進了宿舍,再沒有別人。 李曉禾繼續向長廊深處跑去,卻見宿舍門開了。 周望澎的高大身影從裡面走出,連帽衫的帽子罩住他大半張臉。 李曉禾看不見他的眉眼,只看得見高挺鼻樑打下的陰影,性感的唇形,還有鋒銳冷冽的下頜。 周望澎微微垂著首,一手落在大衣口袋裡,另一手拎著殘羹剩飯。 他與李曉禾迅速擦肩而過,帶起一陣涼風。 李曉禾進到宿舍時,沈知蒽正坐在床沿上。 聽見聲響,她倏地抬起頭向門口看去。 整張臉彌著薄粉色,周望澎臨走時強行給了她一個擁抱。 他把她緊緊擁在懷裡,巨大的力量勒得沈知蒽一時喘不過氣。 雖然這擁抱僅僅有兩秒的時長,周望澎便鬆開了她。 但是相擁的身影映在暖黃窗簾上,彷彿被無限延時。 “走了,你好好吃飯,吃穿點。”周望澎說完這句話,推門而出。 時間的針腳像帶著鋒利的刀刃,在聞書硯心臟上刻下一圈又一圈鮮紅的血痕…… 宿舍裡,李曉禾喘著大氣,“沈知蒽,你還在這坐著,你男朋友來了,就在樓下。” “你和周望澎……他全都看見了。” 沈知蒽立刻站起來,敞著羽絨服向樓下小跑去。 李曉禾的保溫杯就在床頭上,她給擰開“咕咚咕咚”喝了個精光。 沈知蒽出了宿舍門時,滿院雨雪淒涼,空無一人。 好像,聞書硯沒來過,周望澎也沒來過。 只剩她自己。 地面上,嶄新的車輪印被簌簌雨雪擾得一片凌亂。 沈知蒽冒著風雪跑到家屬院門口,馬路上流動的車子裡尋不到一絲熟悉。 聞書硯走了。 她回頭向宿舍的視窗看去,薄弱的窗簾後印著李曉禾的身影,她趴在窗臺上看著外面。 就像周望澎說的那樣,那塊破布在晚上頂不了什麼用,從外面能看見裡面人的輪廓。 所以,沈知蒽和周望澎吃晚飯,摘耳釘給他,尤其最後的擁抱,聞書硯都看見了。 李曉禾掀開窗簾,向沈知蒽招手讓她回去吧。 沈知蒽低下頭去,纖長的睫毛垂落,酸澀湧上鼻尖。 她給聞書硯打電話,可是他關機。 不會兒,李曉禾從宿舍樓裡拿了傘跑出來,她把傘撐開舉在沈知蒽頭頂。 “八點四十了,九點有手術,回去吧,麻醉師已經到了,我們該過去了,再晚,老師該生氣了。” 沈知蒽悵然若失地輕輕點頭,說不出一句話。 兩個姑娘的身影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手術樓門口。 - 酷黑色房車駛出醫院後,向著離開縣城的方向開去。 少頃,方盛給聞書硯的私人手機打電話,提示關機。 接著又給他的對公號碼打過去,響了一會兒後,還好通了。 “聞工,您怎麼關機了?” 方盛先這樣問了一句,正常聞書硯手機都是二十四小時開機。 “掉水裡,壞了。” 聞書硯表情沉鬱,聲音聽著有點虛無,“什麼事。”他問方盛。 “是這樣,您不在的那幾個月裡,錢工一直盯在崗上,他老婆在外地,兩個人中間沒見過面。” “但是在這個期間,他老婆懷孕了,這幾天被錢工發現了。” “他提出離婚,他老婆不同意,下午來集團門口鬧了一場,鬧得人盡皆知,剛剛,錢工遞了離職申請,讓我轉交給您。” “遇上這樣的事確實挺難承受的,但是錢工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雖然比不上您,但是已經很好了。” “聞工,您看這事?”方盛向聞書硯詢問意見。 聞書硯減緩車速,車內“咔噠”一聲,車門響起了自動解鎖的聲音。 他忍著頭痛,默了會兒說:“給錢工帶薪留職,放他三個月假去散心。” 方盛:“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