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個人看來已破碎不堪了嗎?縱使有情,也碎如粉末了。”
“我們好像在唸文藝對白。”
我們隔著丈來遠交談,雖是極力壓低了喉嚨,依舊有一句半句聲音大了些,驚動了值夜班的護士,前來干涉。於是交談中斷,你眼望我眼的,望久了,彼此朦朦朧朧地就睡下了。
接著下來的那個星期,我的精神恢復得快,也下床了,也吃飯了,也肯開口回答醫生、護士的問話了,見了姐姐、姐夫、同事以及李佩芬,也有了一絲強現的笑容。
申請出院被批准的那天,我把地址、電話寫給卓子雄,他感動地道:“我們雖不同病,卻相憐,也算知交一場。”
出院後的第五天,他摸上門來。
兩人關在房裡,先是相視而笑。
我打趣:“醫院還沒替你洗腦成功,就放你出來?”
你作狀撲上來:“瞧我撕爛你的嘴巴!”
我求饒:“真受不了你嬌嘀嘀模樣,比女人還騷!”
他神色當下一黯:“就可惜你受不了。”
我膽子大起來:“受得了又怎樣?受不了又怎樣?”
他媚媚地道:“受得了你要怎樣就怎樣,受不了我想怎樣都不能怎樣。”
我心念一動。
腦海裡立刻浮起潔兒、佩菁的影子。
我望著他半晌,感到源自安婷的那股重壓,業已叫我噎住了氣,滿胸腔的淤鬱,痛不欲生之情,至此已極了。
我流下悽哀的眼淚。
他什麼話也沒再說,只是很自然的踏前一步,輕輕地、柔柔地,用他的一隻指頭,慢慢地、緩緩地,替我揩去那直淌而下的淚水。
同樣的溫馨動作,在醫院已有過一次。
我再也忍不住,反手抓住他一隻手,拼命地堵住自己的嘴巴,不想讓房外的姐姐聽見我的哭音。
我瞧見他眼裡有著哀憐,愛憐之情。
就這樣,我和卓子雄便走在一塊兒了。會計公司那裡,我已辭職不幹,甚至找了個藉口搬離姐姐處,我想換個新環境,過新的生活。
安婷臨死前深惡痛絕地發誓。我若戀上其他女子,追一個,她殺一個!
潔兒死了。
佩菁也死了。
但卓子雄不是女人,他是男人。
沈安婷可沒說過我如果和男人相戀,她也要把對方置之死地!
所以我自以為是肆無忌憚地與卓子雄相親相愛。
不止一次,我在姐姐三催四促之下,到她家去喝湯,她例必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阿弟!你的心情阿姐當然明白,但也不必如此作賤自己呀!阿姐求神拜佛好不容易叫你撿回條命兒,現在你和那姓卓的泡在一塊,豈不是把命兒又送至虎口?愛滋病沒得救的呀……”
我總是淡淡地如是答:“寧喪命於愛滋病下,也好過給沈安婷折磨至半活不死。”
姐姐阻止不來。
社會再不容,天大地大,總有一瓦半簷的能築窩,我和卓子雄,理所當然地雙棲雙縮起來。
當然我沒有遺憾的,只是,事情演變到如此田地,我也認命了。
只可恨沈安婷,她連男人也不放過!
卓子雄死在三個月後。
他死的前一星期,接到家鄉傳來的噩耗,說是他的高齡白髮老母去世了,於是我陪著返鄉奔喪。
喪禮上,瞻仰遺容的儀式過後,棺木正待上蓋,全部親友都帶幾分忌意的迴避,只有卓子雄不肯離開,死死緊盯著亡母遺容,悲慟得呼天搶地,喃喃吶吶地哭叫著:“阿媽生前最疼我,可是我老傷她老人家的心……”他的家人只好用強,硬硬將他拖開,可是被他掙脫,閃電般又撲到棺前。
那一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