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一半迷糊著,反反覆覆的發著高燒,她整日整夜的昏迷,急的小環日日守著她掉眼淚。這病來勢洶洶,險些要了她的命,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個月,這幾日才開始慢慢下地走動,卻動不了幾步,她的身子軟的像攤泥,平日好動的一個人,現在卻是離了床活不了。小環看她滿面病容,挑了天日頭好的日子,放了張竹躺椅在寧惠閣門口,攙她出來曬曬太陽去去病氣。韓夕顏在哪都是躺著,為了寬她的心,全都順著她的意思來,只是成日昏睡著,好像是想睡過這一年般。
這日,她還是一如往常的躺在殿外的竹椅上,最近她的意識漸漸清醒了些,精神卻愈發消沉,昏迷之時,日子過得飛快,清醒的時候,卻能感覺到它在流逝的速度,原來這麼漫長,漫長的叫人惶恐至極。她的行走江湖,她的孤舟清酒,她的**山水,她的快意恩仇,從未如此遙遠過。入宮以來,她第一次懷疑了,她如此相信李青揚,但他的選擇是對的嗎?她真的能夠活著走出這個可怕的宮廷嗎?她會不會被困死在這裡,終生守著一個飄渺的承諾,青絲到白頭,她果真能等得來他嗎?
亂七八糟的念頭在她腦中轉著,她只覺自己現在和死去也差不多了,不過是多了口氣而已。她仍是半閉著眼躺著,卻聽到曲成閣的門開了,她道是鴛鴦,輕聲喚道:“鴛鴦,給我倒杯水來吧。”
片刻,一隻手執著茶杯遞到她面前,她半睜開眼,見那手纖細白嫩,一看就是未沾過陽春水之手,她仰起頭,韓梓諾冷淡的臉龐出現在視野之內,她有些詫異的接過茶杯,鴛鴦端來椅子擺在她旁邊,欣喜的衝她眨眨眼,韓梓諾緩緩坐了下來,倒是夕顏先開口了,她的聲音仍是虛弱,語氣卻透著難得的歡快:“我不是在做夢吧,這可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韓梓諾斜她一眼:“能開玩笑,看來是大好了。”
韓夕顏不置可否,大好?什麼叫大好,她應是早就痊癒了,卻只能如今般似爛泥一灘,連她自己都嫌棄自己。
韓梓諾不是會寒暄的人,她的風格向來是直截了當,她望向自己殿前的杏樹,前些日子還涼著,這幾天竟然杏花都開了,那一樹的粉白,美的喜人。
韓夕顏也跟隨著她的視線,喃喃念道:“溪山掩映斜陽裡,樓臺影動鴛鴦起。隔岸三兩家,出牆紅杏花。”
韓梓諾細品了會,應一句:“倒是美景。”
韓夕顏接道:“是咱們不知何時才能再看到的美景。”
兩人又沉默了下來,這次卻少了往常的尷尬與不睦,只是靜靜的看著偶爾被吹落的花瓣,韓夕顏看的有些恍惚,胸口漸漸又痛起來。
“榮淑儀,”韓梓諾淡淡開口:“是梁相的大女兒,很是得寵了段時間,你那日開罪於她,以後得處處小心著點,她不是什麼心胸豁達之人。”
韓夕顏這才明白過來,為何珠兒聽到“慧良媛”三個字會有那樣的行為,可真不是冤家不聚頭了。但她又能如何:“她要來便來,以咱們在宮中的地位,也只能任人宰割了。”她看看韓梓諾:“先宣告,我那天也不是為了你,畢竟都是韓家人,我不忍叫爹爹的一番苦心落了空。”
韓梓諾沒有理她,又坐了會子,優雅的站起身,回了曲成閣。韓夕顏看著她的背影,第一次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不管何時,她都是自在淡泊之態,周遭世事入不了她的眼,更進不到她的心,而自己此時自暴自棄的樣子卻比街邊的乞丐還不如。她費力的撐起身子,邁著虛浮的腳步走到杏樹下,一縷枝條懶搭了下來,都說杏花嬌豔撩人,原本只是生的如此,卻硬是被人冠以風月,她輕撫著花瓣,人總是愛將自己的感情寄託於旁物的。
“小環。”她朝著屋裡喚了一聲,小環忙放下手中的活跑出房門,見韓夕顏立在杏樹之下,一襲白色的素衣襯得杏花少了幾分嬌豔,多了許些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