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心虛兼且愧疚,或者是對李顯還有一份夫妻之情,還是本就精於偽裝作戲,韋后的兩行清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百官一聽,頓時大放悲聲。不管真哭假哭,這是必須的禮節。金殿上捶胸頓足者有之,號啕大哭者有之,伏地哀哀者有之,默默垂淚者有之,悲愴之聲充斥朝堂。
李重茂愣愣地看著階下眾生之相,滿面惶恐。韋后見狀,在他胳膊上用力擰了一下,李重茂疼得一聲尖叫,急急扭頭看見母后嚴厲的眼神。李重茂不禁哆嗦了一下忙也咧開嘴巴號啕大哭起來。
韋后陪著大家掉了一會兒眼淚,摸出手帕擦了擦眼淚,悽然說道:“皇帝本有痼疾,昨夜皇帝痼疾突然發作,哀家急喚御醫診治卻是來不及了。陛下只來得及交待了一番後事,便即殯天……”
說到這裡,韋后已是泣不成聲,她回過身去,掩面道:“先帝大行,哀家……哀家情難自控。上官昭容,你來宣讀皇帝遺詔吧。”
眾人這才發現上官婉兒也在御階之上,她一身縞素,彷彿一朵不染纖塵的出水淨蓮。方才大家一看皇后身著縞素,已然是大驚失色。是以不曾注意到隨行其後的這位內相。
上官婉兒拭了拭眼角,揣好手帕。返身從一旁捧著白綾托盤的太監手中取過一軸黃綾聖旨。緩緩走上兩步,站到韋后前面,展開聖旨,揚聲道:“天子遺詔!”
“譁……”
金殿上的所有大臣彷彿被鐮刀揮過的麥子,紛紛拜伏於地。上官婉兒清了清嗓子,高聲宣道:“門下:天降重疾。藥石難醫,朕於彌留之際,不及召集百官,茲遺訓於皇后。
溫王重茂。握衷履己,敦敏徇齊,早著天子風範,夙表皇帝之器,著即立為太子。宗社存焉,不可一日無主,皇太子即日於柩前即皇帝位。
然太子年少,朕恐不堪當國。皇后韋氏,恭虔中饋、溫婉淑德,著令垂簾聽政,以明法度、以近賢臣。安國相王,朕之胞弟,寬仁大度,海內共聞,著令當國輔政,扶保太子。
朕之大行,務求約省。吏民令到出臨三日,便可釋服,不禁嫁娶,不禁酒肉。文武百官,三品以上者,三日朝晡哭臨,各十五聲,事訖便出。非旦夕臨時,毋得擅哭……”
上官婉兒念罷聖旨,緩緩退到一邊,群臣不管抱著什麼心思,都是一體伏地,恭領聖旨。
韋后一臉悽然地道:“哀家已遣人去迎安國相王了,待相王趕到,再與諸位臣工共議先帝的後事吧。”
宗楚客站在文官最前面,聽罷這道遺詔,不由目瞪口呆:“怎麼回事?不是由太后攝政麼,怎麼就變成聽政了?這裡邊有相王什麼事兒,怎麼讓他出來當輔政王了?”
宗楚客突有所覺,一雙嚴厲的光目陡然望向上官婉兒。
天子暴卒,新君甫立,一應後事還沒有來得及安排,文武重臣的職務怕也要隨之做出一些調整,文武百官站在那兒等候相王趕來,哪還做得到靜悄悄的一言不發。
是以眾人交頭接耳,一道道細微的聲音匯聚在一起,就成了一片嗡嗡聲浪瀰漫於金殿之上。而一襲白衣如玉,俏立如蓮的上官婉兒,卻垂眉斂目,彷彿手託柳枝淨瓶的觀世音般。
似乎有些悲憫、又似全無表情的澄澈目光靜靜地看著前方,她雖就立於金殿上,卻似與這風浪、與這漣漪、與宗楚客那雙冷厲的目光全無干系。
韋后一臉哀傷悽楚的樣子,讓李重茂扶著,緩緩退到珠簾後面,在軟榻上就坐,當她的脊背捱到靠墊兒時,韋后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看樣子,算是順利過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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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王驚聞皇帝大行,不由大驚失色。宮裡派來的人催促不已,他也無暇哀思,急急穿戴整齊,便隨著宮裡派來的武士上了馬車馳往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