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瘋子,她可不敢多嘴。
萬一說錯了什麼,那倒黴的人就是她了。
宋鼎鼎像是看出了丫鬟的顧慮,她沒再繼續浪費時間索要答案,只是追問了一句:「如今,過了中秋幾日了?」
丫鬟道:「三日。」
宋鼎鼎心底一涼,也顧不得旁的,爬起身來,就往宋家祠堂跑。
祠堂是宋家很重要的地方,連宋家夫人都很少進去,原主跑到祠堂裡去做什麼?
她往祠堂跑,丫鬟便在後面追:「小姐,小姐……您再回去,天君怕是要動怒啊!」
丫鬟一急,倒是不小心將真心話喊了出來。
宋鼎鼎一聽見『天君』二字,腳下跑得更快了。
當她趕到宋家祠堂的時候,祠堂剛剛熄了燈火,有兩個僕人抬著一席竹簾,從祠堂內低著頭向外匆匆走去。
竹簾裡卷著什麼,顯得十分臃腫,許是從門檻向外走時,不小心顛簸了一下,一隻蒼白的手臂從竹簾裡被顛了出來。
指若纖竹,骨節明晰,露出半截薄柿色的衣袖,在清冷的月光下映出一抹緋紅。
黏稠的血液沿著他的指尖,一顆顆凝結成血珠,緩緩滴落。
啪嗒一聲,墜入泥土,這聲音如此清晰,在耳邊無限放大,卻是將她緊繃著的神經扯斷了。
她瞪大了眼睛,眼前漸漸變得氤氳模糊,彷彿忘記了喘息,一瞬不瞬地盯著那隻沾滿髒汙,泛著慘白的手掌。
僕人看見了她,但是裝作沒看到一般,有一人彎下腰,動作麻利的將他垂在竹蓆外的手推搡了回去。
這個簡單的動作,卻讓她發了狂一般,她邁開虛浮的步伐,衝上去用力推開僕人。
推搡之間,幾個僕人沒有抓穩竹簾,不知是誰踉蹌了一下,手中抱著的竹蓆向下滑去。
竹蓆間被匆匆裹起的少年,重重摔在地上,從石階上骨碌碌滾了下去。
他赤著上身,面色慘白,心口處血肉模糊,向外層層翻出的肉,紅裡帶白,胸腔裡黏稠鮮活的內臟清晰可見。
不知是磕碰到哪裡,手中緊攥著的記音鶴放出了熟悉的嗓音:「晚安,大哥哥。」
空氣寂靜了片刻,那本該沒了聲音的記音鶴裡,緩緩又傳出另一個清泠悅耳的聲音。
「晚安,鼎鼎。」
他的聲音短促而匆忙,可不難聽出嗓音中滲透出的溫度,那麼滾燙,那麼溫熱,彷彿他此刻就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看著他仍然透著溫度的身體,宋鼎鼎的動作一僵,忘記了動作,忘記了呼吸。
僕人們雖然懼怕她,卻也不敢耽誤天君的正事,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使了個眼色,有兩人上前扭住她的手臂,試圖將她壓倒在地上。
另外兩人撿起地上的竹簾,疾步跑到臺階下,像是拖拽死狗一般,將少年漸漸失去溫度的身體卷進了竹簾裡。
她仰起頭,滿目通紅,頸間凸起道道青筋,發出刺耳悽厲的尖叫。
天空倏忽漆黑,狂風捲起沙塵漫天,一道青紫色的閃電在空中漸漸凝結,雷電在頃刻間照明瞭天空,只聽見轟隆隆一聲巨響,蜿蜒而下劈中了宋家祠堂。
僕人們被這巨響驚得,下意識抱住腦袋趴在地上,這雷電來得太過突然,轟鳴聲在耳邊炸開,彷彿那雷電不是劈在祠堂上,而是他們身上。
待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像是石子一樣沉重的雨點從空中砸了下來,密密麻麻的暴雨,似乎要衝刷掉世間的罪惡,將死寂悲慼的氣氛籠罩在整個三陸九洲。
而地上滿身血跡的少年,也早已不見。
宋鼎鼎背著少年,在暴雨中穿梭,她的身形那麼瘦弱,卻能穩穩扛起少年。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