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公又蜷在門角打起了盹,蘇福喜跟在晏和光後頭,踩出一個個深淺不一的雪腳印。
庚戌年的雪下得特別晚,皇宮裡白得有些晃眼,轉瞬晏和光已坐上這把椅子一年多了。
這一年多里,他明白了帝王術中庸和權衡一個也不能少。
當年的衝動害死了南芝,害死了仲北,也讓南修和他產生了,怎麼也化解不去的隔閡。
他們晏家個個都是情種,因為心愛之人誤的事,犯下的大錯,也不是他晏和光一個人。他絕對不會讓晏南修再重蹈覆轍。
女人死了就死了,南修總有一天會看明白。
梅花園裡樹尖子上已掛了一層銀色,小太監把暖爐遞給蘇福喜就退了下去。
晏和光握住暖爐問:“南修像朕嗎?”
蘇福喜答:“像極了。”
晏和光看著不斷落下的鵝毛大雪,道出了在他這個年紀才明白的道理。
“他沒朕命好,他太年輕了,他這像極了朕的脾氣,會害了他。”
“回吧!”
晏和光拍了下大氅上的白雪,“張生是張久仁的兒子吧!他如果願出宮,就放他走吧。”
蘇福喜回:“好。”
當年張久仁寫了一首詩,在邊疆被廣為流傳,被有心人利用就被砍了頭,唯一的兒子入了宮做了閹人。
那年張生已到了娶親年華,明白了命運的殘忍。
蘇福喜和張生是同一天淨的身,當時蘇福喜才六歲,家裡太窮,聽說當公公一輩子不愁吃穿,割了寶貝能填飽肚子怎麼算都划算。
他記得張生從頭到尾一聲都沒吭過,那眼神比死了還讓人心涼。
晏南修得了可以出宮的聖命後,日日和莫奇往成王府裡鑽。
暮歲月頭的第一日,京都的雪化了,太陽高照在青牆黑瓦上,如金子般穿過晏南修的軀體。
三年多來再次騎上血願,晏南修握著韁繩好不快意,這是他入京幾個月最開心的一日了。
血願見到主人,也格外的興奮,在望城坡上狂奔。
一人一馬都得到了,久別重逢的歡愉。
跑了幾圈,倆人下了馬,站在望城坡頂飲水。
莫奇找了塊乾淨的石頭一坐,洩氣地道:“這傢伙連我都摸不著了。”
血願好似聽懂一般,甩著尾巴嘶嘶鳴叫。
“我把他從懷婁城牽回荊州,他沒看到你就掙脫繩子,衝入了黑山老林,本以為他一去不返了,沒想到過了一個月,我看到他站在同會寺的外頭,像是在等什麼 ,當時我還不明白,直到第二個月又來了……這三年來,就這樣來來回回等了幾十次。”
晏南修抓了一把血願脖子上的馬鬃,表示了對它的讚賞。
“送你回京都後,我回到同會寺等了他幾日,見它在山下河邊吃水,我說人回來了,沒想到他居然飛快的跑到我身邊,跟著我回了京都。”
晏南修得意道:“他有靈性。”
血願是秦嶺山下的一匹純種野馬,晏南修見到它時,還是一匹半歲大的小馬駒,神氣活現的甩著尾巴,正在商水河邊吃草。
它四肢粗壯軀體寬廣,紅棕色的毛髮被陽光一打,折射出的光芒十分耀眼,在一眾馬駒中特別惹眼。
晏南修一眼就相中了它。
七歲的他伏著身子躲在草叢中,等著這匹漂亮的小馬駒吃飽喝足後,看準時機抓住脖子上的毛皮,一躍而起上了馬背。
還是小馬駒的血願感覺到了危險,長嘶幾聲後就狂奔起來,在商水河邊瘋狂甩動著身子,想把身上的人甩下去,就這樣一人一馬強到了天黑,最終血願力氣耗盡,被獵了回去。
獵回去後前兩年,它還會時不時的發瘋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