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芝,把面端過去。”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舒涵驀地抬起頭,看到坐在收銀臺前的一個瘦小的女生,正在桌上用手指做著幾個生澀的動作。
似乎因為過於專心,顧芝沒有聽見有人在叫她。
“顧芝!”婦女把音量放大,這才引起顧芝注意,她一邊回應一邊把桌上的一張長紙捲起來。
把面端過來的時候,顧芝頓住了動作。
“好巧啊,我就說我們很有緣吧。”沒有意識到顧芝的尷尬和窘迫,舒涵大方地打起了招呼。
顧芝把面端好之後迅速轉身走回去,把桌上那捲紙收到包裡藏好。
“你剛剛是在幹什麼?看你的樣子像是在練習指法。”舒涵的目光一直好奇地追隨著顧芝無比在意的那張紙。
顧芝唯一的反應就是低下頭,低到她的整個臉讓人看不見。
舒涵這才微微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但是怎麼都想不通到底是哪裡失了禮。
“媽,我……我要去打工了。”甩下這句話,顧芝拎著小提琴,迅速從麵館逃了出去。
婦女回答“知道了”的時候,顧芝似乎早就已經跑到幾條街之外了。
每次見到舒涵,顧芝都是這個反應,這讓舒涵擔心自己是不是什麼時候說錯了話,導致她連看都不想看到自己。
這麼想著,面前的面早已漲糊,連胃口也跟著消失。
在後面忙碌的婦女走出來,看到舒涵對著面發呆,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小心地問:“怎麼了?是面不好吃嗎?”
舒涵忙不迭擺手,“不是不是。”
婦女臉上出現疑惑的表情。
“阿姨,我是顧芝的同學。”舒涵勉強地笑了笑,然後努起嘴,“不過她似乎不怎麼喜歡我。”
“怎麼會呢。”婦女坐到舒涵對面,“她這個孩子從小就膽子小,內向不愛交朋友,對誰都這樣。”
被婦女的話這麼一安撫,舒涵一下子豁然開朗。
“你願意和她做朋友的話,阿姨會很開心。”
面對婦女真誠的笑臉,舒涵反而靦腆起來,“我鋼琴彈得很爛,才不比她的小提琴這麼厲害呢。”
“鋼琴?”婦女眼中的光芒暗了暗,“顧芝從小就想學鋼琴。”
“那為什麼不學鋼琴而學小提琴呢?”
婦女嘆了口氣,搖頭說:“鋼琴哪裡買得起,一個鋼琴至少得好幾千。她父親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外婆外公也半身不遂,一家人的開銷只靠這個小麵館支撐。她從小就喜歡音樂,所以選了個相對便宜的樂器,她也從來沒有上過課,一直都是自學。”
聽著婦女這般沉重的訴說,舒涵的眉頭越壓越低。
“她一直都是靠這個在練鋼琴。”婦女走過去,把剛才顧芝鬼鬼祟祟藏好的紙攤開在舒涵面前。上面用鉛筆畫著一個鋼琴鍵盤模樣的圖案,一共八十八個鍵,一個不少。一米多長的紙已經陳舊得有些破爛,白色琴鍵上是一個個手指形狀的灰色圓點。
一股濃濃的辛酸,在舒涵心頭翻滾。
“音樂學院的學費又相當貴,顧芝那孩子為了不給我增加負擔,還出去打工自己付學費。”
“怪不得上次吃飯的時候看到她在那裡拉小提琴,原來是去那裡打工的。”舒涵一拍腦袋。
婦女看著舒涵,臉上很憂鬱的樣子,“你剛剛說你是學鋼琴的,能不能有空的時候教教顧芝呀?”
“嗯。”舒涵狠狠點頭,“沒有問題的阿姨,我雖然彈得很糟糕,不過一定會把我懂的都教給顧芝的。”
舒涵的影子在路燈下由淺變深,被拖長的線條似乎要延伸到路的另一端。在這裡等了將近兩個小時,終於看到顧芝消瘦的身影從餐廳裡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