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國府的三姑娘動了雅興,寫了詩文請奶奶看看罷了。信寫得有兩分文采,末尾還噓寒問暖的,禮數週全。”
婉玉挑起嘴角道:“高明就高明在尋常上。旁人瞧不出什麼,覺得是小女孩兒家家閨閣裡鬧著玩的,但裡頭的東西細推敲真真兒是有些意思。當日在孝國府壽宴上,我不過隨口提了母親說女孩兒也該讀讀《四書》,知道些經世的道理,她就立時寫了篇關於《四書》的文章,文意雖讚的是先賢,字裡行間卻流露齊家之道,讓人讀了就覺得這女孩子是精心教養出來的,盡得儒風正統,日後必為賢母良婦,心思真是用絕了。再說送的東西,雖瞧著尋常,但每樣都做到了尖兒,那荷包你們也見了,採纖做慣了針線的,也贊做得精巧,要費許多工夫。還有香露和胭脂,這兩樣倒不見得多金貴,但盛露的瓶子和胭脂盒子卻是桃花片釉的,正紅的美人醉,很是值些銀子的。她就這麼把信和東西悄悄送來,不顯山不露水的,可意思全都蘊在當中了。我要是有意,自然能夠明白,我若無意,這信和東西也不會讓旁人拿捏把柄挑出理去。”
採纖聽完便唸了聲佛道:“阿彌陀佛。得虧她送的是奶奶這樣的人,否則誰能識得什麼桃花釉,還能琢磨出她這些彎彎繞。”
婉玉道:“她是極擅揣摩人心思的。她頭一回作的是詠菊詩,最末一句‘傲世高情西風妒,誰憐黃花到古今’,我在旁批一句‘既已傲世高情,又何須嘆無人憐矣?’,只一句她便知我不愛那些個顧影自憐,自怨自艾的調調,立時改成‘傲世高情西風妒,花殺千葩到古今’,自此後再作詩,也一律沒了小兒女之嘆。黃巢有句詠菊的詩‘我花開後百花殺,滿城盡帶黃金甲’,這三姑娘一寫就是‘花殺千葩’,好高的心氣兒和傲性。”說完又把手中的花箋遞與怡人道:“這是她今日寫來的信,你再念一念。”
怡人念道:
“妹秀謹奉
婉姊安好。前日信中姊不辭辛勞,傳道授業,關懷之深,不遜至親,教導之切,恰如嚴師。妹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實賴姊之功也,又贈妹描金羊毫提筆,高誼厚愛,銘感不已。日夜思一感謝,前因二兄出門採辦,帶回黑漆牙雕梅花筆筒一個,紋樣精巧,故厚顏討要,二兄忍痛割愛。今將此物贈予姊,聊表感謝之意,望姊留下賞玩。冬日極寒,望多加餐飯,多添衣裳,自珍自重,海天在望,不盡依遲,盼與姊再會互訴衷腸。即頌近安。此謹奉。”
婉玉道:“覺出滋味沒有?”
怡人想了一回道:“措辭還是極妥帖的,語氣上倒是親熱多了,好像奶奶是她的親姐姐似的。”
婉玉點頭道:“是了,你細看她一趟趟寫來的信,便能發覺她措辭一次比一次親近,這最後一封信寫得已不像是與我只有一面之緣的外府女眷了。”又道:“她這一番又展自身之才,又極近拉上關係,細琢磨起來還真個兒有些趣味。”
採纖撇了撇嘴道:“我卻沒覺出有趣味,這三姑娘心思陰沉沉的,又會說話,又會送禮,又會寫信,又會琢磨。聽奶奶的意思,孝國府的太太是中意二爺了,想把嫡出的四姑娘跟咱們家做親,這些天也送來些名貴的藥材,若如此,三姑娘一個死了姨娘的庶出閨女還使什麼手段?她再精明能鬥得過太太?這樣的人聽著就扎手,日後要是嫁給二爺,還指不定會怎麼樣呢,還是躲得遠些好。”
怡人道:“從她作詩就瞧出來了,‘傲世高情西風妒’,顯見就是不甘屈居人下的。她比四姑娘模樣好,也有見識,想掙出頭也在情理之中。”
採纖剛欲開口,怡人便拉了她一下,朝婉玉一努嘴,採纖見婉玉坐在床頭捧著茶碗出神,便不言聲了,二人垂手站在一旁。過了片刻,婉玉道:“去把墨研了,我寫帖子請孝國府兩個姑娘到咱們府上來,莊子上供的野味明日就該就到了,正好讓廚房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