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興忠來了興趣。
昏暗的燈影下,北震聲用竹竿挑下:“一張在左耳朵後,另一張在脖子上!不是細心人發現不了!”
黃興忠接過去,把它鋪在桌子,立刻用手去捏試,很快就在北震聲述說的位置,找到槍洞,“可惜了,可惜了——”能夠在這樣的冰天雪地裡,找到皮子,已經讓黃興忠心花怒放,但表面上仍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樣的皮子,終歸不是上品,想使幾個錢?”
北震聲一個勁兒擓頭,傻傻地憨笑:“鞏大爺在這兒,他是行家裡手,又是這方面專家,黃老爺你要買,就看著給,爸,你看呢?”
“聽你鞏大爺的!”北家現在是站在井沿等水喝,喬家這一關總算過了,眼下正是年關。
“皮子雖有瑕疵,但天光都這會兒了,也不好到別處去折騰,別人家早已關門了,我看就多給些,三個大洋,黃老爺做的是大生意,也不在乎這仨瓜倆棗,是不是?”
“就聽你的!”黃興忠從衣服裡抓出一把大洋,數出三個,丟在床上,然後,捲了皮子,往腋下一夾。說實話,天太冷,黃氏一分鐘也不願多待了。
他們撥出了濃濃的酒氣。
“就這樣,我們要趕回去,天太黑,怕路不好走!”鞏德仁酒勁上來了,還有些冷,打了幾個酒嗝。
“鞏大爺,我們家這些年連喬家折騰不輕,翻過年,你就把清萍和震聲的事給辦了吧!”臨到門邊,北風拉了鞏德仁一下。
“說好的事,自然自然,只是劉貴紅能不能熬過這個冬,誰也沒那麼長的眼眉毛,這日本人的東西,好是好,只是不能從根上去病,郝百通治不了的病,多半就是個活死人,能活一日是一日,只是苦了你們!走啦!”鞏德仁一挑帆布門簾,就走進了雪裡。
鞏德仁一夜未歸,和黃興忠在鎮上一家叫春去春又回旅店睡了一宿,後半夜雖有暗門女人來折騰,總的來說:一夜平靜!這些女人為了錢自然不肯喪失商機,凍得瑟縮發抖,還要出賣色相,錢真是他媽好東西,難怪人人喜歡,但黃鞏二人,對這號女人,是嗤之以鼻。
天剛大亮,黃興忠就爬起來,搖醒了鞏德仁,這天一亮就是臘月廿九,年就在腳下,噼哩叭啦,有羊屎一樣離離拉拉的鞭炮聲:“起來,吃點肉包子,回家!”黃興忠在鞏德仁屁股上拍兩下,“多虧有你,要不然你看我會象沒頭蒼蠅亂撞,所以說出門靠朋友!”黃興忠出門上水缸裡舀水,“喲,我乖乖,雪還下著,水缸裡凍個底透!”黃興忠縮回屋。
“你也不看看什麼天,交冬屬九,今日回去路上小心些!”
“沒事!輕車熟路!”黃興忠洗了臉,鞏德仁麻利起來,約莫一袋煙功夫,兩個在包子店喝了酒吃了包子,吃得滿頭是汗,完了出了門,一直到雪下小了,黃興忠的馬車駛出大石橋,一路向西,聽得黃興忠哼著歌,他才放下手,走回家。
鞏德仁老婆叫石榴,能比鞏德仁小近二十歲,是鞏的續妻,人雖非美,但正值青春期,人懶得沒邊沒沿,每天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床,起床後梳洗打扮,等到收拾差不多了,小半早晨,然後是對傭人吆三喝四。對鞏震山少不了訓斥,震山畢竟是鞏德仁前夫人的兒子,和她關係不親不疏,有時礙於鞏德仁,叫他一聲娘,沒有下文。如果鞏德仁在家,情景就不一樣,軟得象水,柔得象剛彈出的棉花。但這樣的時候太少,鞏德仁忙於他的生意,對家疏於管理,只要不是太過格的事,基本上鞏是聽之任之,但鞏震山越來越叛逆,居然有兩次當著鞏德仁的面,和石榴大吵,並且狠狠地說:“如果這個家我待不下去,我就去剪子樑上找我二叔!”這話象六月的雷,震撼著鞏德仁,鞏臉色雖難看,但忍而不發,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過去自己,兒子也已經不是過去的小孩子了,任由他象棋子拿過來拿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