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白金枝從西邊小巷子,撩起四寸金蓮,也往這邊趕,她的手上,永遠不分季節地搖著一隻花手絹,就象展翅欲飛的蝴蝶,呼扇著一對彩色的粉翅,抖落花粉象不起眼的一縷青煙,慢悠悠落於蒼茫,融於空氣,淡如粉塵,淹於無須,這是她標誌性動作,“我來晚了,我來晚了!”一腦門沁些汗。
“不晚,不晚,蒸騰玉宴繚繞時!”陳梅梅走出來,白巧珍也默默跟出來。
汽車突突,馬蹄聲聲,聲聲疊加,馬兒嘶嗼。
汽車離人群幾尺地,就像被打中的怪獸,掙命地撲騰幾下,就不動了,由於是堅硬的麻石路,雖動靜有些大,但搖晃幾下,並沒有蕩起塵煙。
沈西鳳的馬,就像一團升騰的烈火,在汽車前一聲長嘶,像要站起來一樣,後腿直立,前蹄騰空,嚇得所有人後退,“籲,吁吁——!”她勒住韁繩,馬兒前蹄落地,“不礙事的,它挺可愛!”她撫了一下馬鬃,象只燕子,動作輕盈跳到地上,一抱拳:“各位父老鄉親,在下沈西鳳,從東邊焦原來!”半圈子擺拳,“見過各位父老!黃天佑!黃天佑!你這個癟犢子玩意兒,鑽哪兒老鼠洞裡了,給我出來!你敢不出來歡迎我?你作死!”她毫不客氣,撥開人群,大呼小叫,就進了黃家大院。
“哈哈……”眾人笑噴了,也笑翻了。
“讓我寵壞了!”牛秀鈴有些不好意思,把頭伸到車窗外,“讓各位見笑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一條也沾不上,讓各位見笑了,疏於管教,我之錯!”
早己翹首企盼的鄉親們,象雲東一點西一點南一點北一點,悄無聲息聚攏,竊竊私語起來,象潮初漲,雨正下,想不到黃家大院的女人一個比一個傳奇,眼中生出羨慕妒忌恨,醋波一樣聞一下就倒牙的酸,才奔大戶子奔多,怎麼什麼好事情,全落黃家了,現在的黃家,在黃花甸子一枝獨秀,曾經試圖分庭抗禮,一度勢頭蓋過黃家的史家,在歲月的激流中,飛灰湮滅,隨著史健久的死去,終結這種在外人看來,有可能兩敗俱傷的結局。
鞏德仁從後車門下來,一抱拳:“黃大老闆,我是沾了沈鎮長的光,他對這邊路境不熟,非把我拉上!”他從車頭繞過去,“沈老爺,我就是受罪的命呀,坐不得汽車,享不得福,這一路,翻江倒海那個吐呀!哎!……”
衣著考究的沈向東戴著頂黑色禮帽,從前排司機旁邊走下來,然後整整衣冠,一抱拳:“各位鄉親見笑了,我女兒唸的西洋學校,不拘泥於俗禮小節,象棵沒有修剪任意橫長豎長原生態的樹,讓父老鄉親見笑了!”
“沈兄,請!我可是在門口望眼欲穿呀!”黃興忠也一抱拳。
“黃兄,別來無恙?”
“一切都是舊模樣!”
“你說的是你門前那對雙目圓睜的石獅子吧?只有它們望眼欲穿!”
“真的!”
“你不是擔心我們不來了吧?”
“不能夠!沈兄什麼人?吐口唾沫就是一根行走的釘,請!”
這時牛秀鈴從汽車後座走下來,穿著同樣考究,一站到地上,就發出這樣慨嘆:“你們家好大喲!”
“妹子你好!我們這兒就是窮鄉僻壤,與你們那兒沒辦法可比!一般般,一路辛苦了,我是天佑母親陳梅梅!”
“你好!”兩個同樣跟在男人身後流光溢彩的女人,把手握在一起,“請,都請吧!”
“好!好好!”
“鄉親們,都一起吧!”黃興忠招呼道,並且手做了個動作,一臉笑容,和太陽一樣燦爛。
“不啦,家裡來貴客啦,你忙正事,我們就是看看熱鬧,飽飽眼福!”一位老者熱淚盈眶,手哆哆嗦嗦拭淚。
“呀,日月如梭,信念不立,空悲切,活著枉然,枉然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