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流瀉,散亂的頭髮,在他寬寬的胸上,如蛇在遊動,哭聲,象細細的水流在嗚咽,在滲漏,漏到幽深的地縫中。“好夕紅,我行的,我沒有老到那種程度,我一定行的,你要相信我!”表面信心滿滿,心卻象壎,風聲灌進去,那空聲在嗚咽。
黃興忠差人找來白金枝,白金枝搖晃著走進黃家大院,那份榮耀,讓她手舞足蹈,哼著歌,甩著她那甚至有些髒兮兮的花手絹,這是早晨八九點鐘,楊柳絮飄飄如雪飛揚的時候,甚至有人看見這個徐老半娘頭頂上還插著一朵大大的紫紅色玫瑰,雖不倫不類,但透著喜慶,其實她這會兒的作用,就是走過場,儀式中的必不可少的點綴,自在嬌鶯恰恰啼,她虛張聲勢,聲音提高八度,和那些平時並不待見的人打招呼,並不是為了禮貌,而是為了借聲音,向別人傳遞她的榮耀。
“我本打算不去的,可是黃老爺不讓,讓人傳話過來:說這事非我莫屬,旁人辦不來的,你不知道:對方門坎太高,是我們西涼縣城縣太爺蘇老爺家千金!事難辦,話難說,人家長得漂亮,還在縣政府做事!這得人家配得上?能不能拿下來,我心中沒譜,這不,和黃老爺商量一下!我其實挺忙的,你們都知道的,黃老爺二兒子天佑也是我保的媒,人家相信我,我這個人從不打誆語的,有實俱實,你也看見了吧?沈老爺來時,是開汽車來的,你說說:那烏龜殼一樣的鐵疙瘩,怎麼就跑起來,哈哈哈……笑死人了,跑起來,比馬都快了!不陪你聊了,我還有正事,我這個人不挑人家的,你家也一樣,等你兒子長大了,找我!金花配銀花,葫蘆就只要配西瓜嘍!”
看著這個張狂的女人,一走三擰腰,“呸!”對著沙土地,啐了一口唾沫。
一架小馬車,馱著劉中天、白金枝和許多禮物,在太陽稍微偏高一些,駛出黃家大院,劉中天眯縫著眼,把沉重的腦袋低在懷中,任憑達子把馬車趕出小西門,只有鬧山雀一樣嘰嘰喳喳的白金枝看見誰和誰打招呼。
“妹子,西涼城熱鬧,走玩去?”
“他嫂子,上西涼城?”
……
路人駐足觀看,對著這輛普通的小馬車指指點點,羨慕妒忌恨。
“她三姑,我帶你西涼城下館子去?”眼見出了小西門。
“不啦,你哪有正事,我還要到裡鋤草!”
“草哪天不能鋤?機會難得,我請你!去吧?”
“喲,你咋一下子這麼大方?誰不知道你是個摳屁眼撒芝麻的主,一塊銅板,夾屁溝溝中,大炮轟五天,都轟不下來!”說話的人,戴個草帽,聽聲音,是巫雲梅,也是走村串戶討生活窮得叮噹響的主,自從她那個酒鬼的丈夫,一命嗚呼之後,她就象個俠客,俠客可以仗劍走天涯,她是仗技走天涯,黃花甸子人一年難得看見她幾回,一口不甚渾濁的酒,嗆到五臟六腑中,孫茂軍就雙手挓挲,雙眼睜得溜圓,說不出話來,倒地就死,吐的是發黑的血,酒葫蘆摔在地上,上面的木塞子崩不見了,酒在那兒汩汩流個不停,流著流著,就不流了,慌亂中,不知是誰飛起一腳,踢汪裡,在風中,那酒葫蘆被浪灌著水,聲音有些怪異,必出“卟咚!卟咚!”的聲音,聽著象“不懂!不懂!”,巫雲梅當時撲倒在地,嘴中顫顫有音,似印度那邊僧人口中的梵語,做起法事來,披頭散髮,站起來,赤腳而舞,梵音晦澀難懂,眼睛閉著轉圈圈,手中似乎還搖著藏族人手中的轉經筒,五色彩帶在頭上飄逸,視死如視生,她在施法超度亡靈。
據有人說:常有人看見逢早逢晚,她會自由出入尹東林的鐵匠鋪。這也難怪,他們雖老了,但情竇初開時,那些放不下的心願,折磨他們臲卼的靈魂無處安放,在夕陽之年,誰還不允許他們放縱一下?成年的缺憾,老了老了就彌補一下,哪怕是形式在一起,也要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