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安突然明白鐘樓上的那些人為何跳樓。那些人……都是被神明蠱惑已久,無法被救回,雙目血紅之人。
災變49年黎明之戰剛結束時,神明陣營計程車兵,就做過戰敗後集體自焚的行動。如今災變65年,這些信仰者也選擇了集體跳樓自盡——他們不願活在沒有神明的世界裡。
信仰……真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
“嘭!”
“嘭!”
響聲不斷傳來,人們一個接一個從鐘樓躍下。
一名裹著布袍的老婦人,拎著手裡的布袋,喘著氣走上鐘樓。她的眼裡沒有紅光,自殺似乎只是她的自由意志。
像她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大多是失去了生存慾望,身邊親人全部死去,不願在世上苟活。
她低聲叫了數次兩個字的疊音,抱著布袋,身形向前傾倒——
在下墜時,她手中的布袋不由自主地鬆開,露出裡面紛飛的小草——枯黃的、微黃的、雪白的、焦黑的、泛著一層青色的、沒有光澤的、泥水一般的、形態各異的。
它們伴隨著她和其他人的跳躍,由於重量過輕而隨風揚起,像蒲公英的種子,彷彿要就此紛飛到四面大地,亦或是舞臺上游離不定的光影。
她的頭顱向下傾倒,身上的破布麻衣獵獵作響,彷彿天堂的羽翼,她的嘴角勾著笑,好像以此就能擁抱光明——
就像荷葉上瀉過的水,留不下一點痕跡。
“嘭!”
一聲巨響。
而後歸於無聲。
她之後,又是一連聲巨響,屍體堆疊成山。
蘇明安靜靜看著這一幕。
五分鐘後,鐘樓之上,自殺者的演出已經結束。士兵開始清掃屍體。
“鐺——鐺——鐺——”
古舊的鐘聲傳來,厚重悠遠,為死者的魂靈敲響送別之音。人類生命的逝去再正常不過,無論是戰死、凍死還是餓死,生命都彷彿羽毛一般輕飄飄。
唯有這一幕——上百人排著隊,以相同的方式雙手合十自殺下墜而死,能讓圍觀者感受到一股直擊心靈的厚重。生命的重量,彷彿唯有這一刻才顯得沉甸甸。
“……”
彈幕為之震撼,甚至短暫地卡殼了幾秒,蘇明安看了空無一人的鐘樓數秒,合上窗戶。
……休息一會吧。
他抹開下巴處的血跡,躺在床上,一股疲憊湧來——
……
他嗅到一股青草的芬芳。
石柱堆砌而成的四角亭子蓋著蘆葦與青草,腳下河流似一條條白色的帶子,將飄落的銀杏送至下游。陽光映照著水榭樓閣,環境蒼茫寧靜。
這是夢。
突然,他看見一道身影在不遠處晃動。那人身著白色長袍,眉眼冷厲,眸色淺淡,行走之時帶著殺氣,令人望而遠之。
蘇明安感到疑惑……他為什麼會夢見霖光?他大多夢見的都是父親與玥玥,從未夢見過npc。
霖光走到涼亭,開始煮茶。在霖光捧起茶杯的那一刻,他突然抬頭,望見了蘇明安。
二人對視了一會,霖光嘆了口氣:
“……又夢到你了。”
“……”
蘇明安意識到一點——難道這不是他的夢,而是他現在身處霖光的夢?
這是個好機會。
霖光將茶碗放在他面前:“路維斯,要和我學泡茶嗎?我現在泡得很好。”
蘇明安委婉拒絕:”不了,我沒有這方面的天賦。”
“不會的。”霖光說:“你泡的,當然是最好的。說不好的,都不懂欣賞。”
“你為什麼非要核爆殺死全人類?”蘇明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