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一筆巨大的文化遺產。
梁思成特別強調中央行政區的建築風格是現代主義的,不是後來的那種大屋頂式建築。後來梁先生為什麼去搞大屋頂了呢?是因為他和陳佔祥的這個方案被否定了,中央行政區的房子全要到故宮邊上建設,他就特別著急,說要把建築的高度給控制住,這樣從景山上看,還是一片綠海。可蘇聯專家又反對他說,你不讓蓋高了,怎麼能證明人民民主國家的成就呢?於是就往高處蓋。梁先生就著急了,因為故宮周圍全被這種方格子大樓圍著怎麼辦?他沒有辦法,就建議把中國式屋頂給扣上去,這樣從景山上一看,這個城市還是中國建築的輪廓。
蓋大屋頂他實際上是很痛苦的,因為他是追求現代主義建築的人。可他的退而求其次,卻引發毛主席的不滿,1955年官方就搞了一次批判,批判了大屋頂式建築。實際上,梁先生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他是希望新北京的行政中心用現代主義的手法來設計,以表現新中國首都的新氣象,可沒想到這個行政中心卻要被搬到故宮邊兒上來。
他還在行政區以南相當於今天北京西站的位置,規劃了一個商務區。他認為這個城市由這三塊構成市區,即舊城區、行政區、商務區這三塊。他認為城牆留下來很好,好在哪兒呢?各個功能區之間需要一個隔離帶,城牆可以擺花草,大家可以在上面下棋喝茶,這樣老城區和行政區之間就有了這樣一個隔離的空間。
他也強調這個城市要為它的環境容量所限制,這個地方擺滿了,夠環境容量了,就不能再往裡面擺東西了,要跳到另一個合適的距離來建設一個新城,有機地進行跳躍式的疏散和聯絡。梁思成和陳佔祥把這個方案完成後,還想做一個大北京的區域發展規劃,可方案交上去後,沒有了下文。
你看這是巴黎的“梁陳方案”。巴黎也是一個老城,後來也遇到要大發展的問題,怎麼辦?巴黎在1958年開始,就把新的中央商務區放到距離老城五公里的地方,由於避免了大規模拆遷,它的建設成本得到控制,後來發展得特別快,變成歐洲最大的商務區,老城也得到完整的保護。
在“梁陳方案”被否定之後,北京市聘請蘇聯專家為顧問,由他們指導做出了一個方案。(大螢幕顯示1959年北京總體規劃方案)這就是老北京城,這個方案是以老北京城為單一的中心,一圈圈環路不斷往外擴張,這是一個典型的單中心加環線的結構。
大概在三年前,我在北京見到了俄羅斯建築科學院的副院長勞夫維奇。一塊兒吃飯的時候,我問他,北京的方案和莫斯科的方案特別相像,都是以老城為單中心,一圈圈的環路向外擴張,你們莫斯科有沒有遇到像北京這樣的中心區非常緊張的狀況?
他說,這是必然的,只要單中心加環線,中心區就非常緊張。
我說,那怎麼辦呢?
他說,一旦形成就很難改變了。
我說,但還得想辦法來改變它啊。
他說,我們想了一個辦法,就是把中心區的功能搬出去。
後來我就寫了一篇文章,稱“有感於俄羅斯學者的誠實”,他們現在還在想辦法來補救,而我們呢?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正值新一輪拆舊城的高潮,還在不斷地把城市功能往二環路以裡集中,結果就是:老北京、新北京都被毀掉了。
為什麼說新北京也被毀了呢?因為那麼多城市功能集中在舊城這樣一個彈丸之地,城市的交通與環境必被擰成一個死結。二環路以裡的舊城區佔規劃市區面積不到6%,卻集中了那麼多功能,這城市的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主要功能都在這裡,導致三分之一的交通量都在這裡邊發生,能不出問題嗎?假設沒有老北京這個城市,就是在一塊空地兒做這樣的規劃,也是有很大問題的。你看中心區多緊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