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懷孕了?”
唐棠的表情先是呆滯,然後是震驚、羞怯、憤懣,隨後又漸漸趨於平靜:“是啊。”
崔明舒幾乎把手指頭掐出血來,她說是!到現在都不肯說實話,寧可靠著裝孕婦扮演別人的女友賺錢,也不肯回握住他伸出的援手!
他木然地站著,嘴唇抿緊,半晌才說:“我打算留在t城發展。”
唐棠“哦”了一聲,像是聽到了完全不相干的人的聲音。
崔明舒回頭看了埋頭拉琴的葛芊芊一眼,聲音乾澀地說:“我同她沒什麼的,畢竟是同學,同在一個圈子,少不了要應酬。”
他的示好這樣宛轉,循序漸進,幾乎就要觸及核心,唐棠卻突然站了起來——因為坐姿而微微撩高的裙襬落了下去,小外套很薄,能清晰地看到小腹處微微的隆起。
“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匆匆轉身,卻再一次被他叫住:“唐棠,我們都已經長大成人了,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可以按照自己的本心生活。”崔明舒頓了一下,上前一步,“我在美國那麼多年,一直都還記著你。”
唐棠盯著沙地上的陰影,那個落後兩步的高大身影虛虛地半疊在自己的影子上,他們的手早已經鬆開,至今也沒能再一次握緊。
“你知道我的,我不會說話,但我從來不會騙你。”
海風吹動砂礫,影子也影影綽綽地顫動,唐棠茫然了半響才反應過來,晃動的並不是人,而是叫風得抖動的衣服。
為什麼剛回來的時候不說,要到現在再來告訴我:你回來了呢?
她順著滾動著浮沙的海灘朝遠處望去,海浪潔白,海水卻黝黑如鬼魅,天空與水的界限模糊得難以辨認,甚至連低懸的幾顆星子都像晚歸的漁火。
“我知道你跟任家沒有什麼關係,我知道你需要錢。我不是要施捨,我只是……只是不想我愛的人那樣辛苦,只是想要和你一起承擔。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這樣的機會呢?”
唐棠不敢回頭,就那麼維持著尷尬的姿勢,眼睛酸脹的幾乎要落下淚來。
已經太晚了,這現在說這些話有什麼用?
她又不是燈塔,黑夜太長,她也怕孤獨寂寞。人終究不能守著遠帆的影子過日子,年少時光早已經過去,她連那樣重視的小提琴都已經放下了,又何況是早已經無疾而終的青澀戀情?
要是那天他的身邊沒有葛芊芊,而她也沒有遇到任非桐……偏偏就是這樣的巧合,偏偏就晚了那麼一步。
唐棠把手貼在肚子上,有些悲哀地搖了搖頭:“我是真的懷孕了,那一次是假的,這一次是真的。”
身後的那個影子驀然凝固了,一直到她走遠,眼眶裡的溼意都被海風和篝火弄乾了,也仍舊站在原地,像是具擺錯地方的蠟像。
葛芊芊的曲子已經拉完了,有穿著整齊的紳士褪去鞋襪,彎腰幫助女伴把裙子拎高,挽著她的胳膊一起站到海水與沙子的交界處感受自然的親暱。
唐棠覺得全身都脫了力一樣痠痛,臉頰被風吹得有些刺痛起來。她小心翼翼地坐下,有人遞了杯溫牛奶過來。
唐棠感激地說了聲謝謝,抬起頭來看到的卻是任非桐的臉。
燈光打在他臉上,月色一樣柔軟安靜。
田欣欣近來迷上了各類心靈雞湯集,朗誦詩歌一樣背誦裡面的名言,有時背“愛是我豎起防備,你卻仍然擁抱我”,有時候背“相信愛情,即使他給你帶來悲哀也要相信愛情”。
唐棠衝著他笑了笑,視線卻漸漸往下,擦過他肩膀落到了漆黑的海面上。
愛就是豎起防備仍然能得到擁抱的話,付出擁抱的那個人,又怎麼才能不受傷呢?
任非桐挨著她坐了下來,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