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著嗓子吼了半句,他就如同被魚刺卡住,驚愕大叫,“狴犴令主!”
“哎呦哎呦,令主大人!什麼風把您吹來了!”小二翻臉如翻書,立刻一臉殷勤。
陸長卿用件斗篷把鳳岐裹得嚴實,摟在懷裡,把錢放在刀疤臉掌櫃跟前,“我要樓上一間屋,別讓人上來打擾。”
掌櫃的照例不說話,將一把鑰匙遞給他。
狴犴令主一向獨來獨往,這回卻抱了這麼個大活人來,小二好奇心作祟,嘻嘻笑問:“令主,懷裡是誰家的大閨女?”
陸長卿哂了一聲,“小孫,你怎麼還是這麼貧。”言罷抱起鳳岐上了樓去。
陸長卿鎖好了門,拉下窗簾,原本就微弱的晨光更是被遮得一絲不剩。一豆油燈昏昏暗暗地照著半間屋子。
鳳岐把自己從斗篷裡扒出來,茫然四顧:“阿蠻,咱們到家了?”
“還沒有,你閉上眼睛睡大覺,睡醒就到家了。”陸長卿看著他這副迷茫的樣子很是心疼,儘量挑安慰的話說。兩人逃了一天一宿,不得不歇一下。
“是嗎,那阿蠻也一起睡,睡醒一起到家。”鳳岐笑了,抖開被子鑽進去,開啟一角對陸長卿說。
“傻傻的鳳岐。”陸長卿說著,卻又是沒有來的心酸。他脫去了外衣,鑽進被窩。剛剛躺好,鳳岐就把被子拉上來蓋在了兩人頭上。
躺了一會兒,鳳岐的額頭抵在陸長卿的額頭上,小聲問:“睡了半天,咱們現在到哪了?”
黑暗之中,捂著被子,說話和呼吸的聲音格外清晰。甜膩的香氣還未散盡,陸長卿覺得鳳岐像是一朵漂亮的大花。
“駕駕駕,籲——”陸長卿繪聲繪色地耳語,“馬車停了,咱們已經到宜陽城了。”
“啊?還沒到家?”鳳岐有些失望地說,“阿蠻,快閉上眼睛,還沒到家呢。”
陸長卿撫了撫他的背,把他的腦袋按到自己胸口。他失了內力,疲倦至極,昏昏欲睡之時,下巴發癢,鳳岐抬起頭,喃喃道:“阿蠻,我睡醒了,到家了嗎?”
陸長卿睜開眼睛,輕輕吻了他的額角一下,“你聽,呼——呼——聽到山谷裡風的聲音了嗎?”
“沒有。”鳳岐搖頭。
陸長卿把手扣在鳳岐耳朵上,“仔細聽,聽到了嗎?”
鳳岐仔側耳聽了會兒,點頭笑了,“聽到了。”
“這麼大的山風,咱們已經到函谷關啦。”陸長卿的語氣信心滿滿。
“不是函谷關,一定是到了驪山。探驪宮的風就是這麼大的,到家了到家了……”鳳岐說著就要掀開被子。
陸長卿怕他失望,連忙壓住了他的手,溫聲細語地哄道:“沒有到呢,再睡一覺就到了。”
鳳岐搖頭,“讓我看看。”
陸長卿低下頭,吻住了他的唇。鳳岐愣愣地睜著眼,眨了眨,隨即閉上。他伸手摟住陸長卿,用力到雙臂微微發抖。
鳳岐坐在燈邊,靜靜凝望著黑暗中的床上,不斷起伏的被子。最初在歧關的懸崖下,他一夜白頭之時,“這個人”就曾佔據過他的身體。而如今,他更是被“這個人”從自己的身體中徹底驅逐出去了。
前日在洛陽宮中,但凡他有一絲的掌控力,他都絕不會容許陸長卿為自己捨棄一身修為。
沒有了內力的陸長卿實在要面臨太多的危險。
然而直到留深包圍了他們,陸長卿命懸一線時,他才在“這個人”強烈的情緒波動下趁機奪回了片刻軀體,鉗住留深做人質,逃得出城。
他有些困惑,到底誰才是真正的鳳岐?他一向自詡比“這個人”理智,顧全大局,然而他擒王做質叛逃洛陽,卻分明更為瘋狂。
所以一直以來我才是假的那個?現在真正的鳳岐奪回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