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用這些金銀再換北庭的皮貨,或折成糧食、牛羊,剩餘的便讓商隊帶來安西稀缺的銅。隨後,便就在龜茲開了一個鑄幣場,鑄起了安西銅幣。
對於經濟來說,趙正完全是兩眼一抹黑,純純粹粹的門外漢。但他知道,光靠一腔熱血和畫大餅,是發不了財的。龜茲眼下別無長物,僅有的鐵礦和馬匹不能作為貨幣使用。
他缺錢,金銀貴重且量少,不適用於還相當貧窮的安西,於是便需要大量的銅。
但畢竟他趙正是大唐的蒼宣侯、安西都護,私鑄錢幣這種事,與謀反無疑。若不是朝廷說過,不過問安西財政,趙正也不敢如此放肆。他想試著建立起安西自己的金融和經濟體系,貨幣便是首當其衝。
為了區別大唐的銅錢,安西的錢幣上鑄有安西字樣,為方便貿易,又分大小兩種。大錢一個一兩,小錢十個一兩。另外,趙正也試著辦了官營性質的錢莊,以安西都護府的軍令形式約定錢數,在龜茲存錢,憑此軍令憑條,可到疏勒取錢。
但也不是沒有反對聲音,罕拿對趙正這做法就十分地不苟同。
他拿著剛剛鑄造出來的一枚重錢,“嘖”了一聲,搖了搖頭,“蒼宣侯著實是個鬼才,但只可惜,這錢幣制作雖好,卻不能向外流通使用。且鑄多少,發多少,蒼宣侯心中可有一個數?”
趙正愣住了,這事他也不是沒想過,可真正被人問起時,心裡其實也沒底。
罕拿道:“鑄錢一文,便值一文麼?若是鑄得多,放得多,這原本只需要一文的蛋,怕是就要兩文、三文、甚至四文了。而且安西的私錢,外商認麼?銅錢價值若是起伏太大,對安西有害無利。外商拿著這些銅錢回去,賤時便鑄成銅塊賣回來,貴時則用它們買去我們的鐵礦和馬匹,數額一大,傷本,全為他人做嫁衣。”
見趙正也在思慮,罕拿又道:“罕拿也不精通此道,只是聽聞,私鑄錢幣無利,只有朝廷這等體量技藝才有盈餘。蒼宣侯花在銅錢上的火耗、人工,可都折算進去了?而且安西本也產銅,只是戰亂未復,開採不易,一旦恢復開採,冶煉制銅成本幾何?算來算去,鑄造成錢幣,比之進口銅塊鑄造,是賤還是貴呢?”
趙正聽了一頭的霧水,這一枚銅錢值多少錢,不僅是個數學問題,還是個哲學問題啊!
罕拿見趙正一臉茫然,便嘆了一口氣,拱手道:“若是蒼宣侯信任罕拿,便就讓罕拿挑了這個擔子!”
“你懂?”
罕拿搖頭,“域外蠻荒之才,學識粗淺,只不過多看了幾本書。若是對著書本翻上一翻,說不定能找到一個平衡的法子!”
趙正聞言大喜,正是瞌睡來了有人送上了枕頭。都護府的事遠比涼州都督府還要複雜,民族、人丁、軍事、政務,全靠他一肩挑起,有時候步子邁得太大,確實容易扯著蛋。當即便點頭,“若如此,我便將安西財政大務交予你了!至於西洲軍務,我另尋他人!”
罕拿笑了笑,說道:“可我也不敢保證能成,侯爺莫到時候捉我一個翫忽職守,讓我吃了官司才好!”
“無妨!只要你不亂來,我總不能把板子打在你身上。但是三王子切記,錢幣事務事關安西穩定,能則能,不能則不能,千萬莫要勉強。”
“謹遵將令!”罕拿認真肅然,當即便立下了軍令狀。趙正就是喜歡他這樣的性格,有能者擔當,不拒絕,不推諉,是個不可多得人才。
眼下七月迫近,掐指算算日子,趙正已到安西整整一年。這一年來,擊退約茹大軍,堅壁清野剿滅眾多匪患,唐鶻聯軍人才湧現,功表冊報已能裝下一輛大車。如今規劃的龜茲、西洲暗渠給水工程初見成效,西來外商日漸增多,北庭各部遷移人群愈加旺盛。這數十年前繁華的絲綢之路,逐漸已具備了復興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