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息把手,地哆嗦地扣在一起,腿腳因難為情而木訥,梁被他拖著而走。一雙眼還要偷窺一下四周,熟人像瘟疫,唯恐避之不及,被沾染。
雨終於不下了,悶悶的空氣,帶著壓抑,把人圈進屋裡,冷雨帶著冷氣,在瀰漫盪漾,雨去,那種讓人哆嗦的蕭瑟更甚了,擋不住心的馳騁,鍾玉秀還沒有回家的意思,在磨磨蹭蹭,時不時抬眼了一下正在批改作業的史鳳揚,他看上去,心無旁騖,實則早用餘光的觸覺,捕捉到這眼神含義,只是他故作矜持,火候得拿捏,這是爆熟的女人,成熟的香氣雲霧一樣瀰漫,就象千年陳釀,在歲月典當中,身價倍增,喜歡她的人,都排著隊,要爭先恐後去擠,看她無盡的青春風采,去搶,作為尤物,不可複製,但所有人都忘而卻步,秀色雖可餐,吃不到嘴裡,還會硌掉牙,她老子是鎮長,她三個哥,有兩個在袁世凱的新軍中,另一個在土木鎮做生意,三街六鋪,有一半生意姓鍾。 史鳳揚改完最後一本作業,站起來伸一下懶腰,還動作幾下,洋溢的青春,象飛濺的瀑布,象霧一樣飄逸,看一眼鍾玉秀,是不經意一瞟,就走出去。他的行為洩露內心秘密:他之所以屈居在土木鎮,原來弦外有音,張雨煙之所以能夠進入他的視野,那是一道籬笆牆,隔著比透著更能撩撥人,許多年之後,張雨煙才知道:她不是幸福被愛,而是被革命者無情利用,當然,這一切原於自我輕賤。
“鳳揚,一起吧?”鍾玉秀追出去。
“腳踏兩頭船,會掉河裡,如果不是浪裡鯽,很可能會一命嗚呼,當然還要加哀哉!”姚依聲戴著寬邊眼鏡,在看報紙,見所有人都看他,他目不斜視抖抖報紙:“小說,小說,這小說寫得好!”這是法海的心理,姚依聲的婚姻,是典型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不光比他大六歲,還不識字,長著四寸金蓮的小腳,面板粗糙,長相平庸,還有小脾氣,他是直立向上的樹,空有凌雲之志,她是纏上他的藤,拽著他,扯著他,就是不讓他往上長,沒有愛,只有恨和怨,縱然有快刀,卻斬不斷這蛇纏藤,一生糾結,半生怒懟,就象一塊繡像醜陋的繡品,藏著掖著,實在拿不出手。
“老東西不識實務,要當法海,就不怕白娘子水漫金山!”一位老師拿本書,裝模做樣,“小說更有韻味,只是不能做了狐狸,吃不上葡萄,說葡萄酸!”
史鳳揚誰也不理會,扭頭就走。
“哎,哎哎……你是耳朵聾,還是故意裝的?我叫你半天你都不理,幾個意思?”鍾玉秀追到操場上。
“道不同,不相為謀,你走途,我住校,這麼多人都看著,你沒有聽到有人槍裡夾鞭?我是孤男,你是寡女,你出自官宦之家,我來自於遙遠的鄉下:黃花甸子!那是窮山惡水之地,你就不怕窮氣象霧霾撲沾到你身上,我史鳳揚幾斤幾兩,我掂量得出。”
“你咋不說鍾靈玉秀之地?為何如此排斥我?別人不說同性相斥,異性相吸嘛?怎麼到你這兒就不管用了?”
“人貴有自知之明,你我境遇有著天壤之別,沒有任何結果,又何必演義出無疾而終的故事來?”
“你連試一下的勇氣都沒有,怎麼就知道結果呢?奇蹟是怎樣產生的,你知道嗎?”
他們邊走邊聊,一些老師,從辦公室裡慢慢跟出來,在門前空地上立住,要看就要看個究竟,要不然七上八下,那多難受,反正空閒的時間,有的是,中國人這好奇心,實在稱得上世界之最,有個風吹草動,就能聚集起一堆人在那裡品頭論足,這叫忙裡偷閒,在生活的縫隙中滋生出謠言的幼芽,有的還未長出枝葉,就枯萎夭折,有的則逆風生長,有閒人的陽光雨露,居然從貧脊的地方,長出一棵參天大樹,雖然它屬於旁枝斜出。
他們只有極目遠眺,並沒有跟著聽風聽聲,看他們口型和表情,可以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