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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北門河邊

“老師傅認不認得路?”

“認得,前年有個大客商來,我去過一回!”

“那就好!咱求穩不求快,老師傅幾個孩子?”黃興忠和車伕聊上了。

讓車伕心裡透著股暖意:“仨,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喲,老師傅好福氣呀!”

“什麼福氣喲,掙不來錢,老婆天天吊著五花臉,就沒有個正色,哪象你黃老爺這樣風光無限?要去哪兒去哪兒,要吃啥就吃啥,一切全憑心性,我活得象驢,一天不下勁,就吃不上草!”

“老鞏,你說說你這張利嘴是怎麼練的?咋就象雙刃刀,兩面鋒呢!”

“你別遭賤我,比起你黃大老闆,我那是小巫見大巫!”

雪,象是老天篩下的,北門河伸向遙遠,象條巨蟒,寬寬的河岸被大雪蓋實,零星的蘆葦在雪裡孤獨地站著,河岸上了一層薄薄的冰,河心的濁水卻奔騰著,咆哮著,河上只有三五隻小船,或聚或散,在水裡直打擺。

車伕哈出熱氣,腳凍得貓咬似的,他知道路還很遠,就不吱聲了。

只有雪在飄,雪在車輪下響。

“咕咕——”有狐狸在叫。

黃興忠坐直了身子,“這不是那東西吧?”

“黃老闆耳朵好,這正是那廝在叫!那是餓出來的哀嚎,它們也過上飢寒交迫的日子了。”

“這時節,它不在洞穴裡貓著,跑出來幹什麼?”

“也許和人一樣,寂寞太久了也未可知,連狼都不嚎一聲,它跑出來充大尾巴狼?”鞏德仁聽到唏唏沙沙的響聲,並不能斷定是何種牲靈,水嗚咽聲,象女人在哭,想到車伕可憐,糟糕的嗓子,象拉風箱,那種堵,那種憋,那種上氣不接下氣,死著的人,都比他活著還要舒服,忍不住老淚下垂。

活受活受,像車伕這樣活著真的是一種受罪。慶幸自己有副好身體,車伕有可能得的是一種哮喘病,坐這樣的車,對黃興忠是一種折磨,知道剩下的路還很長,好在車伕咳嗽一陣子,大概吐出幾口濃痰,嗓子裡清爽了許多,“師傅,你這病得治療,老這麼遭罪,可不行呀!”

“沒事,老悍症了,好不了,也死不了,多少年都這麼過來了!”

“家裡就指望你這車過活?”

“昂,我女兒也帶著給人洗衣服,反正就這樣,好過是一天,賴過也是一天,湊合著過吧!我也想像你一樣當老爺,我哪來那個命?”

“老爺也不是你想的那樣好當的!”黃興忠想起自己的父親,硬生生讓黃花甸子上的馬三魁坑了個底掉,至今這事他還記著,只是這馬三魁自此象迷一樣消失,他做生意走州過縣,走南闖北,愣是打聽不出來這個人,兩千多兩白銀,在20年前,那是個什麼價?這事他一直記著,可就是找不著這個人,你說這心裡窩著這火,差不多將心燒爛了。恨而不能以快刀殺之,這種遺憾,該有多壓抑。

他父親死了,雖死得無聲無息,卻在黃花甸子引起山呼海嘯般轟動,那一年黃興忠才十七歲,在縣城裡剛把書讀得有些模樣,他的老師準備推薦他去河北保定陸軍學校,上下也就相差幾個月,他和梁一紋的愛情,眼見著就瓜熟蒂落了,父親這一死,家塌了。

母親急中生智給他娶下磨盤山老石匠陳鐵的頭生女陳梅梅,由於生性狷介,從小沒裹腳,長了雙出奇的大腳。除了腳大,還皮糙肉厚,見第一面時,黃興忠只用左眼皮扇她一下:這是女人嗎?,分明就是個婦人,他的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這讓黃興忠抗拒了很久,壓根兒他就沒看上陳梅梅,和學堂那些溫溫而雅的女子相比,陳梅梅就是一堆橫行霸道的亂草。他痛不欲生,但他母親不管這個,就讓他們結婚,並夜夜把他們鎖在一個屋子裡,頭三天夜夜抱著被子縮牆角,後來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