嗎?”
“沒有!由於是臨近傍晚,所以……”
淺倉扒開一個人的腿,很自然望對過望去,裘氏的鋪子還在忙碌,不亦樂乎,“有沒有去對過問問?”
“沒有!就算知道,也不會說,更何況他們一直在忙碌!”
淺倉往上翻眼,鈴木毅哆嗦,“這些支那豬,早已經恨上了我們,指望他們,還不如對牛彈琴!”
“把他翻過來,我看一下!”
“還不快搭把手!”那些呆若木雞的武士醒悟過來一般,紛紛彎下腰,將溫熱的德田翻過來,血腥象汽浪一樣,直衝上來,淺倉一手後按地,要不就倒過去,血是腥的,就算是能吃生魚片茹毛飲血的日本人,本能被燻一個踉蹌。
淺倉用手驅趕青煙,驅趕著這濃重的氣味:他看見一尺長的口子,象喊冤的大嘴,無法合攏,他用手碰著德田的頭,雖死不瞑目,血還在往外滲,淺倉斷定:“喉嚨被割斷了!夠狠!上擔架,走!”
眾人七手八腳把德田抬上擔架,淺倉替他撫摸上眼,除了那道縱橫如溝壑的口子,和睡著沒有什麼兩樣,一條寬大的白布,蓋在他身上,血正在往縫裡滲,小野正雄拔出槍,衝著天空,“叭,叭”就是兩槍,夜在這刺耳聲中,渾濁了。
鞏震山從鞏德仁的掛在木架上的衣兜裡,有些鬼鬼祟祟摸出兩塊銀元,正要回身走。
“又偷錢?”
“你想怎地?我拿的是我爹的錢,不是你石榴的錢,你管得著嗎?”鞏震山不再像剛才做賊一般,虛虛地吹起口哨,“徐,徐徐……”
石榴杵在那兒,心中五味雜陳:“你這孩子,咋這樣不識好歹呢?你偷大人錢,我還說不得了?”
“你哪來的?你算哪根蔥?我和你說不著!你佔了我孃的位置,但你不是我娘,我是你生的嗎?你生得出來嗎?”轉身就走。
石榴在那兒垂淚,想想也是:自己對於他來說,的確不算什麼,沒有血緣關係,血濃於水,她發誓要生個兒子出來,那一剎那,她無比堅定認識到這一點,慘笑一下,舀來半盆涼水,兌些熱水,伸一下手,溫熱著,洗一把臉,興沖沖到集市上去,太陽西斜,並沒有斜掉溝裡,驢雖無比磨蹭,還是馱著她,走出聲響來,三十九歲,只要男人還有種子,哪怕是乾癟的種子,只要細心培育,恐怕也會長出苗來,這樣一想,信心十足,有個婦人,穿著樸素,頭上頂著白布,拎著食盒,在彎曲的路上,不緊不慢走著,正是這精緻的小食盒引起她注意,這種暗紅朱漆的東西,一看就不是鄉下的物件,婦人看著眼生,這是誰家的?好精緻,白裡透著雲彤,看著看著,婦人悄不驚聲,叉到嶺上,過去之後,石榴咯噔下想起來,這女人不是柳明樓留下的嗎?金枝玉葉,現如今寂寞開無主,也是這般殘忍活著,人從生到死,永遠是個孤單的個體,想一想:無論是她,還是自己,都活在尷尬裡。再回頭,再看一眼,寂寞如影隨形,縣長女子也不例外。她笑了,象殘陽,有一抹金黃相伴。
沈家是大家,在鎮上,名聲噪響,東邊有鎮長雄居,西邊有合安堂佔著,合安堂是鎮上為數不多老字號,沈家代代相傳,傳到沈仲林這一代,漸成氣候,院落擴了,僻出中、西醫,沈仲林主坐中醫堂,其子沈昊主坐西醫堂,沈昊既是耳濡目染,又有學貫中西,本可從醫學院畢業,有在省城就業的機會,可是他另闢蹊徑,頂著金字招牌,回到焦原,父子合力,其力斷金。
沈昊年輕,學識不低,從理論邁向實踐,只需時間搭配,沈仲林靠的是經驗積累,經驗都在記憶的深井裡,駕輕就熟,沈昊媳婦鄧氏主管婦科,焦原地處偏僻,但沈家每日人滿為患,遇著疑難雜症,通常是父子媳婦共同匯診,都說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更何況還有走村串戶的郝百通加盟,出診這樣的活就由外姓人來跑腿。